要说回家的感觉啊,那可真是太爽了。
当你决定返程那一刻起,那份归心就会越来越浓烈,曾经身在他乡的游子与士兵,最能理解其中含义。
崇祯刚坐上马车不久,京师便有奏本送来。
看过内容后,忙命队伍继续前进,锦衣卫与钱龙锡被叫住暂停,他得立即把回旨给拟好。
按孙承宗奏报,叛军败退后往天津卫撤离,以时间路程预估,昨日应已全部抵达。
何可纲兵出东安,距天津近在咫尺,待各处京营兵聚拢,孙应元与曹变蛟到位后,将向天津步步紧逼。
天津乃大明历代练兵之地,水陆两路四通八达,李弘济一干人还真有点头脑。
崇祯禁不住摇头,这帮狗杂碎,脑瓜子从不用在正道,略微想了想,开口道:
“钱次辅。”
“臣在!”
“立即回复孙阁老,天津城高池深,水门密布,若当下之兵无绝对把握一锤定音,可待朕亲自前往收复!”
“臣遵旨!”
钱龙锡眼皮眨了两下,陛下简直妥妥好战分子啊,跟着他老人家混,感觉自己都更有血气了。
“另外命他催促黄蜚,闽省粮米务必于九月初一前运抵天津外海,随时进入内河!
若京师粮价出现波动,就让巩永固将以往查抄之粮米拿出来平价,绝不可任由物价飞涨!
温体仁与陈奇瑜务必给朕多搞粮布、盐铁之物,充分做好逐步取缔漕运,南北供需转向海运之准备!”
“臣遵旨!”
小太监端出一副小桌凳,快速研磨墨汁,钱龙锡就在官道旁疾书起来。
崇祯当初让黄蜚重振水师,派老温去闽粤,派陈奇瑜去南直隶,开海就是其中重要考量之一。
漕运迟早都会取缔,这下叛军占据大运河重要城池,若以前没有未雨绸缪,那当下就非常被动。
万幸那些事儿提前布局,数月前抄出勋贵贪官那么多粮米,一直没有拿出来,就是为应付燃眉之急,这下子全都派上用场。
两刻钟后,钱龙锡书写完毕,崇祯接过看了看,王承恩取来印玺盖上,随手交给李安邦。
“且慢!”
“陛下还有何旨意?”李安邦拱手。
“方大伴!”
“奴婢在!”
“你亲自将此旨意带回京师,商贾无利不起早,天津水路一旦被切断,京师必将发生动荡。
你回去后协助驸马稳定物价,将皇店看好,平民百姓用度之物,不得涨价毫厘!但有哄抬物价者,叫刘国能无需请示,直接拿下!”
“奴婢遵旨!”
“去吧。”
“遵旨!”
崇祯拍了拍衣袖,重新坐回马车出发。
抛开后面辎重队和马群不提,他得保证每天行军70里上下,在八月二十二傍晚前赶到燕云马场。
如此,方能在八月二十三日午时到达德胜门,声势浩大的入城仪式需要这支队伍。
为了完成这一目标,被摧残许久的俘虏终于吃上饱饭,还在明军严密监视下允许骑马。
苟日的鞑子,又浪费掉老子不少粮食。
......
就在天子回程路上颁发旨意的时候,天津城内,李弘济缓缓睁开眼睛。
“来人!”
“老爷。”
门外家丁匆匆进入房中。
“时候不早了吧?”
李弘济问道。
“回老爷,已到午时末。”
“哦,这么晚了,把洗脸水给本侯取来。”
“小的遵命。”
李弘济翻起身,一个丫鬟进屋伺候穿衣。
昨晚刚到天津安顿,忙活到下半夜,东拐西歪赶了两天路,确实累得够呛。
自己逼宫失败,没能做到一击定乾坤,落到退守天津的地步,似乎有些难堪。
不过这根本不影响大局,一切都还有得玩呢,虽赶不上京师府邸舒服,还是美美睡了通懒觉,直到自然醒。
洗漱完毕,李弘济问向家丁。
“城内布置如何?”
“回老爷,大少爷运筹帷幄,各部均已落实到位,老爷勿忧。”
“很好,”李弘济点了点头。
儿子李祖述很能干,身为神枢营小小游击,却煽动了那么多人造反,还在何可纲追击下全身而退,完全有先祖李文忠之风采。
早饭午饭一顿下,饭后在大儿子和几个武将陪同下,李弘济巡视部分城墙,一个多时辰后,心头已有了基本概念。
想想该给一帮残兵败将打打气,李弘济吩咐道:
“述儿,叫人把几个世叔叫来,文官也给为父召来,到议事厅议事。”
“孩儿遵命。”
两刻多钟后,徐允祯、蒋秉忠等勋贵,陈演、杨士聪一流文官,包括卫所主官全部到齐。
各军官汇报城防细节,管控措施等,李弘济不住点头叫好。
这地方太爽了,为大运河漕运咽喉,当初筹备计划时,考虑到万一失败,天津便乃退路之首选。
一则天津三卫早都被收买,周边部分卫所也在糖衣炮弹下无招架之力,兵源能够集中。
二则造反派以往刻意转移大量金银于此,不愁没钱兴兵;三则便是地理优势。
只要扼守一段时日,南方粮米物资无法运抵京师,京师将不攻自乱,看似垂危的死棋局,瞬间就可彻底盘活。
当然,天津最终不可能守住,早迟会选择放弃。
不过这仅为第一步,运河沿线有山东孔家那个大股东,江南还有那么多,通通都是底气。
按路程推算,孔兴燮与张缚应该已到曲阜,届时需要撤离时,依靠运河步步向南退守,拖也会把朝廷拖垮。
而且还有构想中建奴的加分项呢,到那时建奴出兵,京师将面临南北作战,只要逮着机会,形成大反攻不无可能。
一群人正眉飞色舞间,一家丁进入厅中。
“老...老爷...”
看那家丁神色慌乱,手里拿着份报纸,李弘济问道:
“何事慌张?”
“大事不好,方才有兄弟从京师快马赶回,今日一早内阁召集百官,天...天子...”
家丁支支吾吾,李弘济感觉有些不妙,一把抓过他手中报纸。
不看还好,一看自信心备受打击。
开始还有点狐疑,然白纸黑字真真切切,结合各种情况,最终不得不选择相信。
李弘济越看越惊,越看越愤怒,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这种滋味实在令人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