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玉深埋着头,一小口一小口的往嘴里扒饭,将脸埋进饭碗里,脸上的红云一整夜都没有要消散的趋势。
晴雯坐在旁边,不时以一种疑惑和震惊的眼神打量着她:
“你都多大人了,怎么还......”
红玉便露出哀求的神情来,昨夜的糗事想要瞒过另外几个丫鬟,自然是没可能的。
她本是个落落大方的性子,此时却已经羞臊得恨不得一头碰死在晴雯的钢板上。
绿衣也露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只是碍于林思衡还在坐着,便只投过去几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倒没说别的。
香菱终归是个厚道的性子,倒没去做落井下石的事情,只是殷勤的给红玉添了碗汤。
“爷也是,咱们虽是丫鬟,爷也不能这样作践咱们,爷再外头不知道从哪个狐媚子手上学了些作践人的手段,倒往咱们身上使,也不怕伤了红玉的身子。”
林思衡老神在在的坐着喝粥,一言不发,任由晴雯对自己“大加批判”,只是神情略有些古怪。
“晴雯,求你别说了~,爷,爷没有作践我......”
“必是爷又知道了什么古怪的法子来折磨人,要不然你怎么会......香菱都说了,爷惯会折腾人。”
香菱微微一怔,旋即有些心虚的偷瞧了林思衡一眼,似乎是因为被晴雯道破自己在背后说主子的坏话,而有些紧张,赶忙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去,略微矮下身子,低声辩解道:
“但是...但是我是愿意的......”
说完还讨好的冲晴雯笑笑,惹的晴雯轻轻瞪她一眼。
林思衡只是置身事外,任由几个丫鬟“唇枪舌剑”,等用完了饭,便把碗一扔,走过晴雯身边时,随手在晴雯脑门上轻轻拍了一记,随即大摇大摆的准备往军营去。
待林思衡出了门,晴雯便也住了口,将目光从林思衡的背景上收回来,又瞧了红玉一眼,面上隐隐有些郁闷。
前些日子已经下了第一场大雪,虽来着出了几天太阳,土地仍然没有要解冻的趋势,道旁被雪水浸透的土地,遭寒风一吹,便显出一小簇一小簇混合着冰晶的土块来,马蹄踏过,发出“嘎叽嘎叽”的响声。
林思衡与一众重新挑选出来的军官立在台上,看着脚下的骑兵来回驰骋,马蹄阵阵,犹如战鼓轰鸣。
“骑兵在行军中的队列尤为重要,虽然如今数量上是少了点,但也得抓紧练起。”
“伯爷放心,有郑兄弟看着,没有人敢喝兵血,将士们得了足饷,练起来也是干劲十足。”
林思衡扭头瞧了胡珲潘功一眼,哼笑一声:
“我断了你们发财的路子,你们可别当着我的面说好话,背地里来糊弄我。”
两人便也尴尬的笑笑:
“伯爷这话从何说起,蒙伯爷抬爱,今年从河南那边竟真分了银子来,有这干净的银子拿,何苦再喝兵血,不是遭兄弟们恨?
咱们原本在中军里,那是没有法子,上下都喝,咱们不喝,那日子就没法过,这都是没有办法的事。”
“行了,是没办法也好,是利益熏心也罢。中军里的事,眼下和我无关,该你们拿的银子,不会少了你们的,不该伸手的地方,可千万别伸手。
李禾,军中过冬物资可曾齐备?”
李禾躬身上前一步,左掖军中已经渐渐稳定下来,眼见林思衡并没有要动他的意思,面上渐渐也没有了惶恐不安之色,经历这等事,面上倒渐渐显出些坚毅来:
“伯爷放心,早几日就备齐了,这几天就发下去。”
“嗯,兵部若有敢偷奸耍滑的,不必与他们起冲突,只管报我就是。”
一行人边走边说,又往步军大阵那边看了一阵,比起骑兵来,就显得混乱了些,叫潘功的面子上不太好看,林思衡反倒并不以为意:
“行了,步军本就人数众多,况且一大半都是新兵,慢慢来吧,不必着急,行军扎营,是步兵操演重中之重,尤重纪律,务必重视......”
发表完长篇大论,尽到了领导的职责,正要离了军营回城,便有一则消息传来:
“伯爷,今早发现秦家挂了白,已打听明白,秦业秦老大人昨儿夜里离世了。”
自秦可卿“死于天香楼”,贾珍又遭了毒手,秦家与宁国府便几乎没了往来,何况如今连宁国府也没了,因而秦业身死,也并没有往荣宁街报丧。
若非林思衡看在可卿的面子上,叫人隔三差五的瞧一眼,倒还真就不知此事。
林思衡皱皱眉头,往桃花院方向瞧了一眼,拨转马头,向秦家方向去,略走了半个时辰,便见有一座半旧大宅,中间两扇黑漆大门,上头正挂着白幡。
正有一老仆在门前迎客,眼见有一群人骑马而来,不敢怠慢,忙走下台阶来迎,瞧了林思衡一眼,吃了一惊,忙拜倒在地:
“老奴拜见伯爷。”
林思衡下得马来,瞧了那老仆一眼,倒想起曾在可卿丧礼上见过,因而也并不意外他能认得自己,只应了一声,两眼一扫,除了自己这队人,门口竟孤零零只有一匹马,更没什么轿子。
抬脚迈进正门,一眼就看见宝玉已经在这里,除此之外,竟已无别的宾客。
秦钟正跪在灵堂中央烧着火盆,宝玉也随他跪着,低声与秦钟说话,时不时抬手抹一下眼泪。
宝玉看见他来,也吃了一惊,毕竟王夫人已经严令不许他再与秦钟来往,如今被人抓了现行,岂不心虚?
连忙站起身来,上前迎了两步,微微躬身,行了问候,秦钟听见宝玉说话,才发现有人过来,也不起身,直接用膝盖转了半圈,眼中含泪,跪拜行礼。
林思衡看他一眼,径自取了三炷香,略拜了拜,秦钟又回一礼。
宝玉自他来了,便觉得不自在,不敢再留在秦家,连忙告辞回去。
秦钟送到门口,再返回时,见林思衡仍立在灵前,脚下一滞,他自水月庵挨了好一顿教训,怕林思衡怕的厉害,不敢耽搁,正要招呼仆人来倒茶,林思衡随手拦了,只问道:
“可曾往各家亲友报丧?怎这般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