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蔷原本还指望着勾连各脉,若是林思衡打上门来,就与他斗上一斗,只觉得待激起各脉同仇敌忾之心,便能叫林思衡退避三舍。
孰料林思衡竟并不急着来,反倒演起三辞三让的戏来,一天天拖下去,生生拖的众人心气都散了,也没在东府门口见着林思衡的身影。
等到贾母也出了面,亲自请林思衡来接手东府,贾蔷骇然色变,其人众人更是直接做鸟兽散,再不敢阻拦,只能躲在家里扎小人。
待分了东府钱财,贾蔷,贾菖,贾芹又全都躲进族学里,等林思衡派人来请,几人只道林思衡是要与他们算账,也不敢跑,又不肯将盗来的银子还回去,好一番为难。
贾蔷略一琢磨,便带着贾菖和贾芹两人来寻宝玉哭诉,只说林思衡要害他们。
宝玉这段时间正听闻秦钟得了病,一心牵挂着,专门偷偷去了两回,本也无心去管东府的事,只是见这三人哭的实在凄惨,到底于心不忍,只道:
“既如此,我与你们同去便是了,林大哥本不是那样的人,倘若他果真发起火来,我且替你们劝一劝便是。”
三人闻言大喜,簇拥着宝玉而去,贾蔷暗自得意,宝玉是贾母的心头肉,若林思衡果真要处置他们,到时候与宝玉起了冲突,必要惹的贾母动怒,到时看你还有几分自在!
等到了东府门前,贾蔷看在头顶“敕造靖远伯府”六个烫金大字,暗暗感慨,又见不止他们,连同其他几家远些的支系,也有人被请来,不论辈分高低,都一一与宝玉见了礼。
贾蔷心中惊疑不定,与菖,芹二人对视一眼,俱不知林思衡是何打算。
转到正堂一瞧,却见贾琏也已经到此,正与林思衡说笑,贾蔷等仨人愈发安定了些,面上作出一副凛然之色,胡乱对林思衡拱手行了礼,也不等招呼,自己寻个位置坐了。
堂中尚有一老者,名曰贾代修,正是菖、芹二人之曾祖,若说能耐,比之代儒尚且不如,确是如今贾家京中几房除贾母外,辈分最高之人。眼见贾蔷三人也来,便坐在椅子上道:
“蒙靖远伯召见,如今宁国一脉各房都已经到齐,不知靖远伯有何训示?”
林思衡先招手,安排宝玉坐下,又朝堂下众人瞧了一眼,众人不敢与其对视,纷纷垂首,林思衡遂道:
“我受陛下恩旨,又得老太君相请,署理东府,不得推辞。虽如此,宁国家业,本是贾家之物,在下也断无擅取之礼。
只是如今宁国无主,我也只得待为处置,请诸位来,正是为了此事。
诸位都是宁国一系,宁国产业,我既不取,今日分割众人,请琏二哥过来,正好做个见证。”
此言既出,堂下响起一片嗡嗡声,众人本以为他是要示威,还准备再抱团争些好处,孰料竟还有这美事。
便是贾珍贾蓉在时,东府产业也绝没有他们的份,最多每年拿几两银子,便是族里的恩德了。
于是都纷纷说起好话来,再顾不得与贾蔷等人暗中约定,只唯恐不够热切,少了自己的好处。
贾琏也眼神一亮,宝玉也面有喜色,笑道:
“林大哥果真有古人遗风,高风亮节,果真是君子。”
自上回挨了打,宝玉便也有些怕他,今日被贾蔷等人哄来为他们撑腰,其实也没敢说什么话,此时倒又觉得林思衡品格过人,又生出些亲近来。
林思衡咳嗽两声,便叫堂中肃然一寂,众人只以热切的眼光看着他,却不敢再出声打扰:
“宁国这几年出了许多大事,府库空虚,公中银两,本也该与诸位,只是却并无存银,也只得徒呼奈何,此事蔷哥儿,芹哥儿,菖哥儿该是知道的,可是如此?”
三人面色一变,宁国府库空虚,正有他们一份功劳,这件事本也难瞒过去,却不想林思衡这样大方,哪里还敢狡辩推辞,也只得都连连作保,唯恐林思衡要追究此事。
这三人虽得了好处,却不曾分给旁人,其他人也不是傻子,贾蔷理事那些天,天天大手大脚,穿金戴银的,他们也不是不知道,哪里还不明白银子去了何处。
以往也只觉得理所当然,虽有些艳羡,也不曾有什么别的心思,此时却觉得这三人是拿了自己的银子去,俱都心头愤愤,朝三人投来不太友善的目光,只叫三人心头暗暗叫苦。
三两句说过了银子的事,林思衡又取了册子来,将各处产业果真分割众人,这些人哪里知道这些产业的详情,一个个感恩戴德,将好话说了一箩筐。
只将贾蔷等三人留到最后,林思衡看着手中特意“精挑细选”挑出来的几处产业 笑道:
“蓉哥儿在时,听说族学就是蔷哥儿管事,既如此,族学就还是交给蔷哥儿来打理。
我方才瞧着,水月庵也投寄到咱们府上,听说芹哥儿常往城外去,水月庵,铁槛寺就归芹哥儿,珍大哥和蓉哥儿的尸身,芹哥儿还得收殓着。
城北还有一处赌档,不如就归菖哥儿吧。”
贾菖贾芹闻言,俱是喜不自胜,贾芹本就喜好女色,常往水月庵去,贾菖贪财,原先正管着府中配置丸药等事,时常有以次充好之举,也是投其所好。
只贾蔷脸微微一垮,族学一向是靠族里公中拨款,如今落到他手上,林思衡自然是再不肯拨银子的,也只得回头去西府里说说了,否则岂不是叫他自己来出?
眼见众人后欢天喜地,贾蔷也不敢再与林思衡争论,只得默默受了。
如此一来,除了关外几处乌家管着的庄子田地,宁国府家业竟给分割了干净,林思衡便对贾琏道:
“琏二哥瞧着,这般分配,可还妥当?”
贾琏自己虽没什么好处,不过总归是落在姓贾的人手中,他自然乐见其成,又连连赞叹了几句林思衡的品格,便听林思衡笑道:
“既如此,倒还有最后一桩事,宁国在时,本是两府尊长,因而贵府祠堂,也立在东府里。
如今宁国失爵,东府由兄弟主理,这祠堂再立在这里,只怕有些不便,正要请琏二哥拿个主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