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天,林思衡领着边城郑阳,和其余几个护卫随从,打马便往左掖军营里去。
京营大营在出城以西三十里处,五座军营呈梅花状分布,中间又各自分隔两里,一俟京师有警,两三个时辰便可直达京师城下。
左掖军营正在西南一侧,林思衡等人来时,见左掖大营门口洞开,门前也并无拒马绳索等物,更别提什么陷坑了。
只站着两个守卒,穿着松松垮垮的盔甲,头盔也没系牢,只随意套在脑袋上,正杵着跟长枪靠在一块儿说闲话。
见林思衡等人打马过来,停在营门口,方才提着枪,晃晃悠悠的靠过来,虽见林思衡等人身上俱穿着盔甲,也不以为意,懒散的说道:
“你们是哪个营的?不是说了?李参将发了话,这些日子不许人进出,是要找哪个相熟的赌钱?过些日子再来吧。”
林思衡冷淡的瞧他一眼,翻身下马,径自往营地里走,身后众人也跟着整齐划一的下马来,列成两队,抬脚跟在后头。
那两个守卒便有些气恼道:
“诶诶,你们是听不懂话是怎么的!最近不让进出,再往里头闯我可喊人了!”
眼见阻拦不住,两个守卒便把眼一瞪,端着长枪就在众人跟前比划起来,只是又不敢真的刺过去。
林思衡瞥见那枪头上的锈迹就有些烦躁,猛的伸手拽住枪杆,往回一拉,抬脚踹过去,就将一人踹的连滚了几圈。
郑阳见林思衡先动了手,也冷冷一笑,快步上前,三两下赤手空拳就将另一个也放倒在地上。
押着两人继续往里走,那两人犹自叫骂不止,又渐渐有人被吸引过来,上前来阻拦,这回也轮不到林思衡动手,一众护卫就直接将沿途来阻拦的人三三两两放倒在地。
越往里走,林思衡的脸色就越难看,他只随意挑了个方向,入眼所在的士卒,几乎全都甲胄不齐,兵杖不修,车架器械十分破败。
这些士卒也只有一小部门上前来阻拦,大多都只是随意寻了处躺着晒太阳,漠然注视着他们的动作。
再往里走几步,隐隐便能听见聚众赌博呼喊的声音,还夹杂的女子的叫喊声,他倒也听说过如今各营里有营妓这么个说法,此时也懒得去看。
周遭聚拢的人渐渐多起来,只是敢动手的人却越来越少了,那两个守卒眼见周围聚拢起许多人来,愈发叫嚣的厉害,林思衡烦躁的反手一人扇了几个嘴巴,打得两人口鼻中都溢出血来。
到底还是有两个机灵些的士卒,眼见林思衡等人似乎很有底气,悄悄跑去将此事报给军中剩下的几个将官知道。
左掖军中原有三个参将,或是战死,或是前些日子被柳芳牵连下了狱,竟一个不剩,只新提拔起来一个叫李禾的参将,如今竟以成了左掖里最大的官儿了。
前些日子林家摆宴,李禾听到风声,自然不敢怠慢,也约了几个熟悉的将官去拜见新任的顶头上司,此后便一直耐心等着林思衡来接手。
他虽也曾起意整肃军纪,只是一则军纪涣散由来已久,他又根基浅薄,也镇不住下面那些兵头。
再者自去年底败师回京,朝廷便暂时停发了饷银,只发粮食,叫他们有口饭吃便罢。军中欠薪大半年,愈发难以约束。
此时听得士卒报信,心中便是一惊,已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暗暗叫苦,赶紧叫上那几个“硕果仅存”的将官,一路小跑着前去迎接。
林思衡一行人此时已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起来,随着他往前迈步,这个大圆圈也跟着往前挪。周遭这些将士虽嘴上叫喊的凶狠,此时却连一个真正的出头鸟也无。
林思衡也并不害怕,只是看着这些“京营精兵”,眼神若有所思。
等李禾等人喘着粗气跑过来,这些围着他的士卒便叫嚣的愈发激烈,似乎是因来了大官,倒也壮了三分底气。
李禾看着这一幕,心先凉了半截,手忙脚乱的将挡在前头的士卒扒开,终于挤到林思衡跟前,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叩头请罪道:
“不知总兵大人驾临,卑职来迟,请大人治罪。”
身后跟着的几个军官也忙扑通跪倒,一众围着林思衡等人的军卒面面相觑,旋即很快也三三两两的跪下来。
林思衡打量这眼前这些军官,其中倒有几个他还认得,前几天才打过照面,此时却也懒得说话,只当做没看见,仍是静静的立在那里,一言不发的观察众人。
李禾被他瞧的胆战心惊,脸上挤出笑来,正要说话,忽然渐渐听见一阵马蹄声响,却不是从自己营地里响起,反倒是从外头来,况且营中如今剩下的那么点骑兵,也闹不出这样大动静来。
其余人也听见了这动静,跪在地上好奇的四处张望,但见营地外果然有一队骑兵长驱直入,掀起滚滚烟尘,直扑此处而来,眨眼间就将这里跪着的一大圈人团团围住。
营地各处原本事不关己的那些士卒此时也终于被惊动起来,一个个手忙脚乱的穿戴盔甲,四处寻找武器,然后三三两两的聚拢起来,隔得老远打量这里动静。
李禾倒认出来这是中军的骑兵,只是却不知道这帮人来干什么。
带队的胡珲和潘功两人,此时也在心中暗自骂娘,昨儿夜里手下突然一群军官跑到两人家中,说是已经决定要去投奔左掖。
两人当即给吓的不轻,苦口婆心劝了半晌,也没起什么作用,这样一算,两人手底下老部众竟要跑了个七七八八,这要叫冯唐知道,他们再留在这里,还能有活路?
思来想去,到底也是没辙,只得一条道走到黑,咬着牙索性将其他人也都叫齐了,一股脑趁着冯唐没注意,全都跑了出来,直奔到林思衡跟前,就在马上躬身道:
“参见总兵大人,卑职等人奉命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