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宁帝说完,就直接一副气哼哼的样子退朝,杨松张了张嘴,到底也没再说什么,只是面色隐隐有些愁苦。
申行远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等皇帝拿了主意,方才微微低着头,眼神闪烁,若有所思。
见杨松扭过头来,颤颤巍巍往外走,申行远赶忙又换上平日里谦和的表情,上前搀扶着,与杨松一道往外走:
“老大人又何必作这吃力不讨好的事儿呢?陛下想要用这位林总兵,哦,现在该改口叫靖远伯了。
这事咱们也都有数,总归叫他老老实实地待在武臣里头,也碍不着咱们什么事,咱们又何必多此一举?”
杨松瞧他一眼,叹了口气,伸手拍拍申行远的胳膊,盯着这小辈的眼睛,咧嘴笑道:
“君臣文武,岂有真个泾渭分明的时候?罢了,既是陛下已经下旨,咱们做臣子的,也不可一味强争,就这样吧。”
洪承仇默默跟在两人身后,听着两人说话,伸手捋着颌下美髯,也一言不发。
文臣这边勾心斗角,武将这头也面面相觑,柳家既倒,这两天又牵连了许多官位,左掖军中因此被牵连下狱的各级武将不胜枚举。
昨儿左掖还有一个姓陈的参将就落了马,各家军门一边声援柳家,一边暗中摩拳擦掌,都盯着左掖这块肥肉。
眼见竟要落到林思衡这小儿辈手中,俱都有些不忿,各自心中冷笑不已:
那柳芳有一座国公府助力,又有各家帮衬着,才坐稳了左掖主将的位置,这姓林的小儿,只怕毛都还没长齐,且看他如何能坐得稳这个位置!
等散了朝会,百官各回衙门,贾政也仍回工部,寻到自己位置坐了,叫下吏沏了茶来,从桌案下掏出一本闲书,准备继续消磨时光。
正惬意着,却见自己上官,工部郎中江余寻过来,贾政一愣,忙起身作揖行礼,那江郎中摆摆手笑道:
“贾大人不必多礼,本官来找贾大人,倒没有旁的事,今日上朝,贾大人也听见了,陛下有旨,叫咱们工部择地,为靖远伯敕造府邸。
呵呵,这贾大人也清楚,太祖朝时,京中生民凋敝,地广人稀,土地自然到处都是,顺德年间,人口便渐渐多了,咱们工部建了几座侯府,便不如太祖时来得阔气。
至于本朝,呵呵,城里现如今哪还有什么空地?早都被各家占了去。
听闻靖远伯正与贵府相厚,贾大人又正好是我工部官员,一事不烦二主,这敕造靖远伯府邸一事,我看,就由贾大人来主理如何?”
贾政心知这是个苦差事,只是他作为营缮司员外郎,这倒刚好是他职责所在。原本司内有什么修缮营造等事,俱是由江余一言而决,他是根本也插不进手的,他也已经习惯了这等清闲无事的日子。
他虽一贯想着要经世济民,而今事到临头,偏又有些手足无措。
只是也拒绝不得,只得躬身领命,从库房里翻出十年前的地图来,苦着脸琢磨这伯府该往何处去建。
等贾政下值回来,王夫人见他愁眉不展的样子,有些纳闷道:
“老爷今日似有些烦闷,难道衙门里竟有什么事情?”
她也知道,贾政在工部并无什么实权可言,这话本也是随口说的,却听贾政叹气道:
“正有一桩事,叫我无处着手,今日朝议,为林贤侄议功,圣上乾纲独断,赏赐林贤侄二等靖远伯,叫咱们工部为其敕造府邸。
江大人知道林贤侄与咱们贾家相厚,便将这事交托与我,我看了一下午的舆图,也拿不定主意,不知这伯府该往何处去建才好。”
王熙凤跟在王夫人身后悄摸听着,暗自咂舌,虽然早前听贾母说起,衡兄弟该要得爵,不料竟这般快!心里一阵胡思乱想:
也不知那伯府建起来是个什么样子?与荣国府相比如何?
王夫人也有些惊诧,她原道不过平些乱民,赏个男爵都已经是厚赐了,如今那小子竟一跃就是伯爵了?
五等爵虽都是超品,公侯伯三级又格外贵重,王夫人险些嫉妒得维持不住面上的表情,真叫这臭小子撞了好大运道!
这等福泽叫他得着,小小年纪也不怕折了寿,若是将这功劳叫宝玉得了就好了......
因而轻哼道:
“那孩子虽有些薄功,陛下厚赐,已是该感恩戴德。他是晚辈,哪有叫老爷替他的事儿为难的道理?
老爷只管随处寻个地,给他起几间房子便是了,料他也没有得寸进尺的道理?”
贾政只是摇摇头,专门提笔写了一封帖子,叫李贵送去林宅,请林思衡几天后过府来商议。
王熙凤既知此事,得了个空,打发平儿也去报给黛玉知道,黛玉果然十分为林思衡高兴,两个丫鬟也都由衷欣喜,又与黛玉说了好些羞人的话,恼得黛玉气不过,便与两个丫鬟“厮打”一阵。
黛玉轻轻松松大获全胜,将两个丫鬟“逐出”院去,眼见紫鹃雪雁两人嘻嘻哈哈的跑远,黛玉脸红红的坐到那张琴后,也并不弹奏,只是瞧着它发愣、
小脑瓜子里胡思乱想一阵,脸上愈发红的厉害,犹如天边剪裁的红云。
黛玉伸手一捂,脸上一片滚烫,嘤咛一声,再坐不住,急匆匆跑到里间床上,把头往枕头上一埋,两只脚露出床沿,一勾一勾的上下来回晃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