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你问我答的游戏
“顾璇依？”
感受着眼前澎湃的魔潮，乐易强忍着不适，试探地呼唤道。
这个名字，是他在那个文具盒魔物上看到的。
不知道是不是她？
还是另有其人？
不过显然，眼前这个魔女对这个名字有反应，她先是一怔，然后循着声音看向乐易。
从她已经有些恢复了清明的眼中，乐易快速判断：
她的理智已经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体中。
当然，这也意味着，
距离她的身体完全崩解于魔潮之下，也不会太久了。
“你、你在叫我？”
她艰涩地发出声音，像一个牙牙学语的孩童。
然后又意识到什么，她一边快速地后退，一边大叫道：
“你们！快离开这里！”
“我……我不想害死你们！我不想！”
她一个脚下拌蒜，轰然倒在身后的乱石堆上。乐易他们立即注意到，那些被她的身体，准确地说她的肌肤触及到的砖块，瞬间变成了细腻的粉末！
“这是什么能力？！有点吓人。”
乐易嘀咕着。
“乐易，你小子还犹豫啥，赶紧收容啊。再晚人就没了。”
房姐回来了！
它像只老鹰突然出现在车间的天花板上，居高临下地发号施令：
“小陶、小鹿、小姬，你们仨先离开这里，到外面去，或者去隔壁车间待着也行。”
“接下来的场景，不太适合魔女观看。”
鹿凌霜面色一凛，头略微低下，陶然已经飘了过来，一手牵着她，一手牵着有点不甘的姬一，二话不说就往外走。
三魔女离开后，乐易问道：
“房姐。你支开她们，是有什么特别事情要跟我交代吗？”
房姐有些支吾道：“你、你小子什么时候这么敏锐了？”
“确实有点事情不方便她们在场。”
“还有什么事情不方便？小然她们可是你的闺女。”
房姐顿时没好气道：“就因为是闺女，我才得把她们先支开……这么说吧，我打算做个实验，呃，实验的成功率可能不高，为了不影响我在闺女们心中英明神武的形象，你懂的。”
乐易顿时哭笑不得道：“那把我留下来……？先说好了，我这人嘴不是很严。”
房姐：“那不行！这事你必须嘴严一点，事后我保证给你薅点好处来，行吧？”
乐易笑了，他当然不会这会就狮子大开口，立即拍胸口道：“行！房姐你就放心做实验吧，不论成与不成，我都不会告诉小然她们的，也不是因为你许诺的好处，纯粹是我个人比较喜欢保守秘密。”
房姐冷哼道：“德性。行，我们开整吧。”
“你先把结界打开，把她和我都拉进去。”
“这个实验课题，我愿称之为：身外身能否在一定程度上替代收容。”
假日海滩。
“好浓的凋零气息。这个女娃子能级不高，但潜力很大。”
一进到结界，房姐就评价道。
它换上了凤凰的皮肤，威风凛凛地在魔女的身畔来回踱步。
魔女顾璇依艰难地坐了起来，抬眼看它，目光里满是惊愕。
她也注意到了乐易。
思考了一会，她有点回光返照道：
“你是来净化我的收容师吧？”
“你要早点来就好了，我就不用害死那么多人了。”
“让我想想。是不是谢姐在外面拦着你们，不让你们进来净化我？……一定是这样。呵呵。”
从她连贯、清晰的表达来看，她确实是清醒过来了，对于自己的处境认识到位，她甚至猜到了他人的反应、猜到了她口中的谢姐们在她变身魔女后会做出哪些疯狂举动。
这一刻，她看得很明白。
接着她四仰八叉地躺了下去，黑色的体液正从她指甲缝、口鼻中渗了出来。
“来吧！净化我吧，收容师。我叫顾璇依。你的凤凰很好看。”
她气若游丝地呢喃道。
这一幕，让乐易想到了当初收容陶然时的情景。
他感到了一阵锥心刺骨般的忧伤。
这也是个聪明善良的姑娘啊。
从今天起，你不再是人。
房姐突然发话了：
“来吧！乐易，开始收容。”
“你按你的步调来，不用管我。我在中间加点料，呵呵，你别问。”
还没彻底晕过去的顾璇依听到了房姐的声音，迷迷瞪瞪地吐字道：
“是收容？不、不是净化吗？”
“为、为什么，一只凤凰会说话？等、等会，为什么会有凤凰？”
“……这是地狱吗？我、我是不是已经死了？”
乐易听不下去了。
他开启了收容魔女的流程。按照经验，他得加速了。
然后通过眼角余光，看到房姐的周围已经浮动着许多个小球……嗯，看着很眼熟。
等会！这些球不就是他从梦泡里弄出来的灵球吗？
房姐想干什么？
一边收容一边重塑肉身？
他有点迷糊了，但手速没有降下来。
“飞光飞光，劝尔一杯酒。
吾不识青天高，黄地厚。
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
食熊则肥，食蛙则瘦。
神君何在？太一安有？
天东有若木，下置衔烛龙。
吾将斩龙足，嚼龙肉，使之朝不得回，夜不得伏。
自然老者不死，少者不哭。
何为服黄金、吞白玉？
谁似任公子，云中骑碧驴？
刘彻茂陵多滞骨，嬴政梓棺费鲍鱼。”
原本作为净化指令的绝命诗，被他念出了在混乱中重建秩序、在死亡中迎接新生的意味。
是收容，不是净化！
不久前。
谢君潇的虚境中。
作为一个志在S级的资深A级收容师，谢君潇在虚境这门技术上已经浸淫多年。
所谓虚境，是介于结界和幻境之间的一种特殊环境，从本质上，它更接近于收容师个人的结界，但又具备了一些幻境的特点。
想当初，她刚升到A级的时候，就自动领悟了虚境构建的能力。她还记得，当时的她可是高兴坏了。这个能力简直和她不要太适配！
经过多年的钻研，她在虚境上的造诣已经达到了让她足以自傲的高度。
谢君潇甚至有信心，如果在自己的虚境中与S级的收容师比斗，她也能战而胜之！
因此，当她看到地面两个假人的尸体，像游戏中怪物尸体刷新一般从她眼前消失时，她的情绪十分不佳。
既意犹未尽，又有种被无名小卒欺辱的愤怒。
她泄愤一般把手中的金色长鞭连连挥出、扫向虚空！
作为战斗事发地的农家小院，此时已经一片狼藉。
围墙倒塌了，巨大的槐树也被连根拔起，树下的石桌也遭了殃，正屋屋顶的瓦片十不存一。
但她不在乎。
这些东西，都是构建出来的虚景，在她下次开启后又会重新刷新出来。
泄愤完毕，谢君潇对着院子外的浓雾恨声道：
“两个小年轻，竟然跟我玩心计！”
“等着瞧！”
她收起长鞭，正要关闭虚境回到现实，就看到浓雾里走出了一个高大的人影。
“别急着走啊。坐下聊聊。”
声音有些中性，但仍能听出是女人的声音。
来人身高接近两米，全身披甲，连面甲也放了下来，只露出两只眼睛。
谢君潇惊疑不定地看着对方，心神俱震：
“她是怎么进来的？没有我的口令就能进入我的虚境？”
“是真人吗？还是魔物？……不可思议！”
对古代铠甲没有什么研究的她，只觉得对方这一身寒光凛冽的铠甲古意盎然，同时直觉又告诉她，这身铠甲可不是样子货，而是有着很强的实战价值。
如果换成陶然在这里，她一定能认出，来人身上穿的铠甲，可不就是房道慧给她的那具一念杀生铠同款吗？
谢君潇后退两步，强作镇定道：“尊驾怎么称呼？”
“有何贵干？”
来人径直地走到槐树边，随手一挥，大树连同树下的石桌子、石墩子都恢复了原样。
她也不客气地坐了下去，淡然道：“你也坐。”
对方如此反客为主，谢君潇却一点生不起气来，她小心地走过去坐下，维持着优雅从容的姿态。
来人没有掀开她的面甲，但眼睛中的光芒暴露出了她的欣赏之意：“你很好看。年轻时，不，现在也是个大美人。”
谢君潇没想到，对方坐下来先说的是这样有点不着调的话，她犹豫了一下，轻声道：“谢谢。”
“你叫什么名字？”
“……谢君潇。”
“你多大了？应该没有五十吧？”
“……四十一。”
“我看你应该是云英未嫁之身，为什么？”
“……没有遇到合适的。”
谢君潇耐着性子和不适，回答了两个有点八卦的问题后，又听到对方问到：“你是干什么的？”
这会她彻底火大了，豁然起身：“你是谁？报上名来！”
金色长鞭同时浮现于手中。
来人不为所动，她端坐着，声音还是有些懒洋洋的：“坐下说嘛，不要打打杀杀的。”
谢君潇注意到，对方话才说完，她手中的长鞭就变成了一大捧鲜花！
她彻底蒙圈了。
这怎么做到的？
这儿不是别的地方，不是其他魔物的幻境或者其他收容师的结界，这是她私人虚境啊？！
眼前这个高大的女人，给了谢君潇一种深不可测、高山仰止的感觉。
她似乎回到了少年时代第一次接触收容时的自己，只是坐在她对面的，不再是当初的启蒙老师，而是一个浑身透着古怪的铁甲人。
把鲜花放在石桌上，谢君潇抿着唇，有点屈辱、又有点忐忑地重新坐下。
她已经认识到，自己与对方的实力差距可能非常大……
铁甲人的目光再次露出赞赏之意：
“小谢，我就这么叫你，不介意吧？你是真好看，跟我闺女有的一拼。”
谢君潇心中一咯噔：
“闺女？对方有女儿，而且年纪不小，那她自己的年纪应该很大了。是哪个隐世高人吗？我怎么不记得有哪个高龄的、很厉害的女收容师？”
“不是管千姿！管千姿我听说也没结婚……”
“等会！难道她是军方那个S级收容师？”
她心绪翻腾，忍不住发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铁甲人在面甲后的眼睛骨碌一转，轻笑道：“这样吧，我们做个游戏。”
不知为什么，谢君潇从她的笑声里听出了点恶作剧的意味，像一个顽童正憋着笑，正准备对别人使坏。
“什么游戏？”
“我问你一个问题，你问我一个问题。必须回答对方提的问题，不准撒谎哦。”
谢君潇精神一振，就听到铁甲人抢道：“我先来。我先问。”
“你为什么想要拦着刚才那两个年轻人？”
听到铁甲人的问题，谢君潇又有点迷糊了。
“她真的和那两年轻人是一伙的？也是银安的？”
“难道真的是管千姿？”
她排除了沈安妮的可能，因为她下意识地认为，沈安妮虽然也成名已久，但终究比自己小个十岁的样子，再怎么天才，自己的实力也不会被她拉开太多……
想了想，谢君潇决定和盘托出，将得盛电池厂发生的事情完完整整地告诉对方，包括顾璇依是如何从一开始为了泄愤、为了惩戒无良厂商投放魔物，到最后自己遭到反噬变成魔女的，也说明了她们是出于何种考虑、阻止了两批收容师、并计划继续阻止收容师前来收容……
花了几分钟，谢君潇把来龙去脉讲了个遍，说到最后，她的眼角再度泛起了泪光。
这个霓裳社的领导人，其实是一个非常感性的人。
铁甲人的声音变得柔和了一些，她叹息着评价道：
“那个叫顾璇依的女娃子，其情可悯，其行可恕。”
谢君潇有些欣喜地看向对方。铁甲人对小顾的评价，让她好感大增。
“行吧。到你问我了。”
“记住，只有一个问题！我只回答你一个问题，回答后我就离开。”
“你最好想好了。呵呵。别紧张。给你一个提示，任何问题都可以。”
谢君潇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
她意识到，对方的话里特意强调“任何问题”，明摆着告诉她：
不要浪费了这个机会。
这是你的机缘。
她咽了口水，平稳了自己的心绪，然后问出了自己一直苦苦求索的问题：
“我要问的是，我怎样才能从A级升到S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