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给我去找,找不到人不要回来,滚,都滚出去。”公主府中,定安公主此刻正在发脾气。
驸马偏头躲过了当头砸来的花瓶,在门口站定。
现在屋内一片狼藉,丫鬟小厮全部退了出去,只有段青颖一人在。阳光从门口照射进去,刚刚好停留在她的身前,披头散发的公主被留在了黑暗里,就像是留在了过去的时光。
驸马和公主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面好好说过话了。
驸马季淮波就是那种含蓄内敛,情感不外露的人。他很少去表达自己的情感,无论是喜是悲,是乐还是怒。他们这种人讲究喜怒不形于色,跟他在一起,分辨不出他的真实情绪,内心不够坚定的人就总会患得患失。
段青颖在这段婚姻关系中是处于心理下位的,她总觉得这段婚姻不是驸马愿意的,是她段青颖从别人手中抢来的。
婚后的生活并不如段青颖想象的那样,婚前的时候觉得驸马就是天上月,远山雪,怎么看怎么美好。当她如愿嫁给他,揽月入怀,才发现月亮清幽又冷寂。
这本来就季淮波的本性,定安公主却认定这就是因为季淮波不爱她,不愿意对她展露温情,他的心里始终有另外一个女子。
她嫉妒,她怨恨,她哭闹,她用尽所有的手段都无法改变他。
她生下的孩子他不爱,她的孩子死去他不悲,失望怨恨不满隔阂就这样日日积攒起来。
如果她的孩子都能顺顺利利的长大,天长日久之下,她可能就能看开了,放下对情爱的执念,从另一个角度去重新审视这段婚姻,重新去认识自己的枕边人。
但是命运没有给她这个选项。
“你来做什么?”段青颖问?
“来看看我多么狼狈,多么可怜吗?”
“你现在是不是特别的高兴,有种报复成功的快感,想要告诉我不是自己抢到手也留不住?”
“你的未婚妻回来了。”
“听说她现在过得挺幸福的,还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人家心里可一点都没想着你,没有留恋你这个前任未婚夫。”
“你娘的病好了吗?恐怕这心病不好医吧,她又给你准备了什么样的美人?”
“季淮波我告诉你,我过得不顺心,你也别想好过,娶了我你这辈子都别想纳妾。你只能和我段青颖有孩子,我儿子要是没了,咱们一起绝嗣,百年之后一同去地底下做对没人供奉的鬼夫妻,我们生生世世都要绑在一起。”
季淮波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站在门口,像往常一样,听段青颖一个人喋喋不休,听她口出恶言,听她发泄心中的怨恨。
哐啷一声,又一个瓶子砸了过来,在季淮波的脚边碎开。
看着他不反驳不变色,段青颖越说越生气,越说越觉得自己简直可怜又可笑。
“滚吧,我不想见到你。”
季淮波吐出一口浊气,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息。
他迈过摔成碎片的青花瓶,向阴影里的段青颖走去,走上前将头发散乱的人影抱在怀里。
她瘦了很多,也老了,原本明艳的脸庞在含怒带怨的神情下显得有几分刻薄。
“我派人去找那个道士了。”虽然段青颖不想跟他见面,不让他见儿子,但是夫妻这么多年,公主府这边的消息他还是能知道一些的。
段青颖昨天晚上被雷电惊醒之后,就一直心神不宁,想请道长过来议事,才发现人已经不见了,日常用品还在,但是金银财物已经消失了。
没什么好怀疑的,这人带着钱跑路了。
再将门房拿过来讯问,虽然两人都打死不承认半夜里放走了老道士,经过一番严刑拷打,才知道那两人没有一直守在门口,晚上喝了点酒又去赌钱,中间有一段时间门口是没人看守的,那道士就是这个时间溜走的。
段青颖挣扎了两下没有挣扎开,在驸马怀里呜呜的哭了起来。
她也不是个蠢的,那道长一跑路,段青颖已经知道这人有问题了。
季淮波抱着人,一下又一下的安抚着。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把生活过成这样,同段青颖一样,他在这段婚姻里也感觉很疲惫。
与段青颖认为的有所不同,季淮波其实并不是一个爱情至上的人,段青颖一直耿耿于怀的是他曾经有过未婚妻,她觉得他爱的人始终是他的未婚妻。
但是爱是什么呢,他对爱情的理解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母给他与楚家定亲他就对楚姑娘好,他的妻子成为定安公主,那他就对公主尽责。
他没有非谁不娶的观念,所以他不理解定安公主非他不嫁的执着,也不理解她耿耿于怀的爱情。他觉得自己做的够多了,已经尽己所能,为什么公主她还是不满意,永远不满意,他已经不知道还要怎么做。
不管他解释多少次,她都不信任他对之前的未婚妻没有什么爱情,也没有对她念念不忘。
她把他们之间所有的问题,性格不和,理念不同统统归结于他爱着前未婚妻。
这不可笑吗?时间久了也就懒得争辩,沉默就成了最好的回答。
儿女接连夭折的时候他不是不痛苦,丧子之痛,谁能不难受呢,谁又不想要儿女绕膝,子孙满堂呢。
他习惯了不表露自己的情绪,没有崩溃,也没有大哭,很冷静的处理完丧事。他知道崩溃大哭都是没有意义的事情,儿女都是正常夭亡,不是被人害死的,他没有怨恨的对象,他不能去怨恨谁。
定安公主却把一腔怨恨发泄在了他的身上,认为他的冷静是因为无情。
自从长女长子去世之后,他们夫妻二人的关系越发的冷淡,他知道自己的小儿子有先天疾病,多年来请名医治疗也只能缓解控制却不能根治。
关系冷淡后定安公主就很少让季淮波去接触小儿子了,他知道定安公主这几年没放弃,她求神问道走了偏路,他想管也管不了,也不知道她走到什么地步了。
但他隐约能察觉段青颖恐怕做了什么非常不好的事情,他不敢去猜测也不敢详细的去调查是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