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
徐道覆伸着懒腰出门,想去院中水井打水洗脸。
结果却见蛮女早已生了堆火,将剥去皮毛的兔子,架在上面烤。
见他出来,对方很高兴,兴奋指着兔子,再指指他,似是在说,愿意与之一起分享。
两头猛犬蹲坐在火堆另一侧,吐着舌头看过来,眼神非常不善。
徐道覆可没心情与两只狗争宠,随意摆摆手,表示自己对兔子不感兴趣,便去了井边。
不过洗完脸,脑袋清醒之后,他却是想到了一个问题。
且为此纳闷,站在屋檐下托着腮,苦思不解。
没多时,祁六也起来了,从屋里出来,见徐道覆也在,连忙过来问:“我今天还用看云吗?”
徐道覆嗯了声,随即开口道:“你说她,晚上是睡哪里的?为何每天早晨,都第一个起来?”
“不知道。”祁六摇头:“兴许睡狗窝的吧,她们仨不是天天在一块嘛。”
“倒是有可能。”
出于对蛮族茹毛饮血的刻板印象,徐道覆认同了这个说法。
“走,上街喝豆花去,我请客。”他拍拍祁六肩膀。
后者欣然接受,赶紧去井边洗漱。
也就是这个时候,兔肉烤熟了。
蛮女掰下一节大腿,捧着递去徐道覆面前,笑的很灿烂。
“不吃不吃,大早晨吃肉,太腻歪。”
徐道覆没有接受,如避瘟疫般,迅速走出院门。
蛮女情绪瞬间低落,脑袋也耷拉下来。
结果稍没留神,手里的兔子腿,却是被祁六一把夺去。
面对蛮女吃惊表情,他唯恐对方抢回,赶紧用舌头,将兔子腿上下舔了个遍。
瞅着祁六贱兮兮的模样,不知为何,蛮女并未生气,反咯咯笑了起来,眼睛弯成月牙,很好看。
当肖老头吃完早饭,再次下地上粪的时候。
祁六与徐道覆已来到了屋顶上。
“仙品武学,要配合先天罡炁,今日我助你引炁,你则需配合吐纳之法,将之留在丹腹,培炼浩然。”
祁六听不懂,但表示大受震撼,盘坐后点点头,示意对方可以开始。
于是徐道覆伸手遥对天空,虚空一握。
不知是不是错觉,祁六就见那天空的云,被这一握之下,向屋顶方位动了动。
没等他仔细观察,就听徐道覆喝道:“张嘴!”
祁六赶紧大张嘴巴。
于是徐道覆一巴掌就结结实实拍了下来。
没等祁六反对,又听他喝令道:“闭上!吞咽!”
祁六强忍不满,抿起嘴巴,作吞咽动作。
徐道覆闪身去对方身后,屈起一指,点在颈后一处窍穴。
“炁冲牛斗,雄体堂堂!”
祁六就觉得一股暖流,自咽喉向下,涌向对方手指戳到的位置。
徐道覆撤回右手,改双手点往两肩。
“炁凌双冠,淬骨抻筋!”
后颈团聚于一处的暖流,便分作两道,一左一右去了肩处。
与此同时,祁六都能听到自己两个肩膀的骨头,发出咔咔之声。
徐道覆再次撤手,并深吸一口气,左右手各屈起拇中二指,一并点下。
这次是后背位置的四处窍穴。
“炁盖中天,精髓盈满!”
双肩窍穴中的暖流各分两道,依次向下。
不过此次流动却是颇受阻碍,不如前两次的顺利,暖流走向的速度,也极为不同。
“扬首,观云!配合呼吸法!”
祁六依言照做。
此时的他,发现天上的云像一匹马。
这在他家乡有个说法,相传此为祥瑞,谁要是见到形状酷似马匹的云,就意味着有财富之运。
心中窃喜的祁六,仿佛见到茫茫多的金银,胸口极为舒畅。
四道向下流动的罡炁,再无阻碍,顺顺利利抵达窍穴。
在那一瞬间,以四窍为中心释出的暖意,沿着全身各大筋络奇脉,迅速走遍全身。
祁六头脑猛地空白,那感觉,就像在散心阁玩冰火之戏时差不多,手脚都为之抽动。
此时的徐道覆已满脸是汗。
但他知道,接下来才是重点,若能助祁六打通,便有学得仙品武学的机会。
当下凝神贯注,收回双手,只比出右手拇指,点上祁六脊柱中端。
“炁贯天河,滚滚不灭!”
于是四窍再分,由不同位置,汇聚一处。
不过这次流动的更加缓慢,且走势让祁六感到难受。
时而如虫蚁啃噬。
时而如小刀剌刺,
时而似香头点烫。
时而似冰雪附肌。
他几乎无法忍受,恨不能抬手去挠。
但徐道覆却大声喝止:“观云!置空明台,以神冥思!”
显然祁六听不懂这话何意,但既然对方不让动,便咬牙强撑,看向天空的双眼,满是血丝。
徐道覆擦擦头上的汗,缓缓收回右手。
见祁六身体颤的不再剧烈,便松了口气。
他本想一直在这里等着,以防有什么意外情况出现。
谁知心中一动,却是感知到附近有股气息。
巷口街面,顿传出惊呼,接着马嘶人喊,混乱一团。
“大胆妖人!”
徐道覆跺了跺脚,再顾不得祁六,从屋顶一跃而下,直奔大街。
待其身影刚去,一人便从屋后跃了上来。
来到祁六身后,这人连连撇嘴。
“胡闹嘛不是。”
“没有道心支撑,如何抗得过罡炁灌体?”
“本来就傻,再被这么一灌,不得失心疯?”
“俩笨蛋要是生了娃,不定憨成什么样。”
戴皮帽的老人觉得此举不妥。
于是他伸出烟袋,一下戳中祁六的脊柱中端,接着生生向左一移。
由四窍释出的暖流,顿变了方向,宛若从荆棘路,踏上了四平大道,眨眼的功夫便涌了过去。
祁六所有的不适感,倏然消失。
以致他忍不住舒服的哼出声来。
老人叼着烟袋,在祁六身旁蹲下,笑着问:“娃子,爽吗?”
祁六嗯嗯点头:“爽……你谁啊?”
他狐疑看着这人。
然后震惊发现,面前老人虽裹着皮袄,戴着皮帽,但脸上竟是结了层冰渣,就连说话时喷的气,也冷嗖嗖的。
老人说道:“修行嘛,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哪有专挑难行路走的?那是自己找苦吃,找罪受,你说对不对?”
“嗯……对!”
祁六不管这怪老头是谁,反正觉得说话颇合自己心意。
老人伸出烟袋,指着外面。
豇豆田里,俩恶犬偷吃粪料,被肖老头发现,持着铁锹欲打,却被蛮女拦住,二人争执不下。
“你觉得婳婳这孩子怎样?”
祁六一脸茫然,鬼知道谁叫婳婳啊!
老人不悦道:“莫非你与她同床共枕好几日,还不知她叫什么?”
“哎,这位大爷,乱扣屎盆可不行!我何时与谁同床共枕了?我都是一个人睡的!”
祁六觉得自己有被污蔑。
老人显得很无语,心说这二傻子心是真的大,估计晚上酣睡如死猪,才不晓得身边多了个人。
“她是我闺女,一个人从西南跑来,我实在不放心,只好一路尾随。”
祁六喔了声,明白了,惊讶道:“您是蛮女的父亲?看着不像啊,您分明是中原人的长相,还是说,您闺女随她母亲?”
“我是她养父!”老人冷冷道:“我这次来,是想告诉你,以后要善待她,可别觉得她娘家没人,就容易欺负。”
说罢,他屈起右手食指,在空中向下一挥。
祁六左右瞅了瞅,也没发现有什么状况发生,便说道:“老爷子,我知道你爱女心切,但放心好了,我们都是良善之辈,绝不干那仗势欺人的事儿,您或许不知道,我与您闺女关系可好了,前段时间还一起烤肉……”
老人没说话,只是用烟袋锅,向天空指了指。
于是祁六抬头,立马僵住。
原本连成一体的云,竟是被一道鸿沟分成两块。
他揉揉眼,怀疑自己看错。
结果老人再度屈指横扫。
天空处,厚厚云层便多了一横,两道鸿沟组成了十字。
“老爷子,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以后婳婳就是我亲妹妹!”
老人含笑点头,拍拍脸色苍白的祁六肩膀。
“我要回去了,这里太冷,待这么久,几乎要被冻僵。你既愿意照顾我闺女,我自会送你一份厚礼。但你要时刻谨记,若敢让她不开心,或是有负她意,便是天涯海角,老夫也找得到你!”
祁六赶紧拍胸口保证,以后定要伺候的无微不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