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月堂的灯明明灭灭,一声高过一声的呻吟传了出来,叶清言不由自主地握紧了于氏的手。
于氏的手心里汗津津的,已经有些坐不住了。
“我进去看看!”她霍然起身,快步推门走了进去。
叶老夫人的手里握着佛珠,并未阻拦,只是将叶时言拉到了自己身边。
“祖母,我娘她……”叶时言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不敢眨眼,生怕一眨眼眼泪就掉下来了。
叶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你娘不会有事的。”
只是实在遭罪。
六个月小产,和生一回也差不了许多了。
“这里有我守着,你们几个小的先回去睡吧。”叶老夫人吩咐一旁的丫鬟,“去芙蓉院也说一声,采薇差人来问过好几回了,别叫她记挂着。”
“祖母,我不走,我要留下来陪我娘。”叶时言吸了吸鼻子,说道。
“时言听话,”叶老夫人摸了摸她的头,“你娘等会儿怕是……没有精神见你,你先回去睡,明早再过来就是。”
叶时言的眼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她蹲下身子:“都是我不好,要是我没有缠着我娘去江边就好了……”
叶清言蹲在她身边安慰她:“你也是为了二婶好,范太医不是说了么?二婶平日里要多活动,等到生产的时候才能少受罪。”
自打肚子里的孩子月份大了,田氏就越发不爱动了。今日去江边观龙舟,也是叶时言在她身边软磨硬泡,她才随着她们一起出了门。
却没想到竟会遇到这样的事。
“都是命数,谁也怨不得。”叶老夫人叹了一口气。
她没再催几个孩子回去睡,手中的佛珠转了一圈又一圈,不知在转到多少圈的时候,屋里的呻吟声终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呜呜咽咽的啜泣。
于氏走了出来,她的面色苍白,眼眶红红的。
“玉珠已经……没事了,”她低声说道,“是个已经成了型的女孩儿。”
叶老夫人叹息一声:“你记着过两日去寺里,请僧人给那孩子做一场法事,好好送她一程。”
“大伯母,我娘现在怎么样了?我能进去看看她吗?”叶时言问道。
于氏摸了摸她的头:“你娘她受了好大的罪,如今又累又难过。厨房里一直炖着汤,等会儿你端着进去,哄你娘吃些可好?来,先擦擦脸,别叫你娘看了伤心。”
她拿出手帕,叶时言接过去,使劲擦着眼泪。
“母亲,我先送您回去。小言和俞言也先回去睡吧,明日再过来。”于氏说,“阿姐那边怕是也一直惦记着,我再让人去同她说一声。”
叶老夫人点了点头,于氏便搀着她先行离开了。
榕月堂里的气氛低沉,叶清言牵着叶俞言的手,没有惊扰旁人,悄悄地离开了。
一直到看不见榕月堂里的灯光了,叶俞言才抽了抽鼻子:“是个妹妹啊,好可惜。”
叶清言“嗯”了一声,心里沉甸甸的。
虽然不说,但她能看得出来,叶家所有人,都对这个尚未出生的小生命充满了期盼,尤其是叶时言,将自己小时候的玩具都找了出来,让人一一清洗擦拭干净,说等孩子出生之后就可以给她玩了。
“范太医分明说二伯母这一胎很稳固的,”叶俞言在一旁自顾自地说道,“等什么时候再见了他,我一定要好好同他说一说,什么嘛,看得一点都不准!”
范太医常年给戚氏看病,叶俞言同他也算是十分熟悉,说话的时候难免会随意些。
“这种事谁也不想的。”叶清言顿了顿,问道,“范太医当真是这样说的?”
“对啊,”叶俞言点头道,“前次他来给我娘诊脉,我娘问起二伯母的时候,他就是这样说的,我就在一旁听着呢!”
“这样么?”叶清言没再多说什么,心里却有些疑惑。
田氏的身子一向很好,从前能一边管着叶家的商铺,一边将府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可见她的精力是极好的。
而且她成亲之前,还曾经随着商队走南闯北,路上遇到过水匪和山贼,这样的情形之下都能沉着冷静地应对,足以见得她的胆识。
今日场面确实有几分混乱,甚至有人想要趁机杀了她,但那只不过是片刻的事,而且后来几人离开的时候,于氏一直在一旁护着田氏,并不存在有人冲撞了她的情况。
这样一想,她的小产就不由得让人多想了。
“小言,我走了。”
她正想得出神,忽然听叶俞言说。
叶清言抬起头,发现二人已经到了分叉路口。
她收敛心神,对叶俞言摆摆手,也回了听雨院。
还未进门,叶清言便听到里面传来的争执声。
绮罗的声音很大:“……进进出出这么多人,你凭什么就单怀疑我?”
“院子里的人是不少,可能进小姐卧房的,不就只有你我?”素绢争辩道,“如今东西找不见了,我也只是问上你一句,你吵什么?”
绮罗冷笑:“你也说了就只有你我,你问我,可不就是怀疑是我偷的?我还怀疑是你偷的呢!”
素绢也恼了:“我不过是想问问是不是被你收到了什么地方去,你却这般激动,眼下我倒真怀疑是你偷的了!”
“你少动不动便将‘偷’字挂在嘴边上!”绮罗说道,“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没见过世面么?不过是个镯子罢了,我至于去偷么?”
“你嘴上说得倒是好听,之前怎么还偷戴小姐的耳环?”
“你!”
正在这个时候,叶清言推门走了进来。
二人都是一愣,素绢先反应了过来:“小姐回来了!”
她快步走过来,为叶清言更衣。
“小……小姐。”绮罗叫了一声,脸上有些挂不住。
也不知道方才的话小姐听见了没有,她有心想解释,可要是没听见,她这一解释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正想着,她忽然听到小姐开了口。
“绮罗。”
绮罗一惊,连忙应道:“奴婢在。”
“二婶如今刚失了孩子,你头上戴着的绢花太艳了,这些日子换个素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