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三个年纪比自己小上许多的妹妹,羞惭和耻辱让她涨红了脸,但随着这句最难以启齿的话说出口,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如释重负。
“我与那人其实……其实并不相识。”她哽咽着说道,“最初只是我在府里放纸鸢,风太大线被刮断了。我让丫鬟去找,丫鬟取回来之后,我看到上面被人题了一首诗。”
“那诗做得颇为精妙,我看了有些感叹,便在随手回了一首,誊写在那首诗的下面。”
“而后……而后过了半月,我又去放了一次纸鸢……”许亦凝捂住脸,整个人沉浸在懊悔中,“那时候我心里便有了不该有的想法吧……我不肯承认,但心中其实是有一丝期盼的,明知希望很渺茫,可仍盼着上次那人能再捡到我的纸鸢,能看到上面的诗。”
叶俞言和叶时言已经呆住了,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在她们心里,许亦凝是最完美的高门闺女,矜贵温柔,又带着独有的傲气,是她们从小到大都仰望的人。
如今从她口中听到这些,对两个小姑娘来说一时间恐怕很难接受。
但周清言却并不觉得如何。
在她眼里,许亦凝也同样是个小姑娘而已。
她的所作所为,也只是出于一个小姑娘的浪漫幻想。
那些话本子里,讲了太多才子佳人的故事,骤然落到她的头上,她怎会不心动?
“等纸鸢收回来的时候,上面果然又多了一首诗……”许亦凝慢慢说道,“我一时间被冲昏了头,便隔着墙同那人说了几句话。”
“我问他为何又在我家墙外,那人说他与前次一样,都是碰巧经过而已。我太傻了,我竟真的信了他是碰巧经过,还想着这兴许就是缘分吧。”
“再后来……再后来我便经常同他隔着墙说话。但我知道这是不对的,所以从没有告诉他我的名字。”许亦凝自嘲地笑笑,“我那时候还在自欺欺人,想着我不说,他便不知道我是谁,兴许会认为是许家的哪个丫鬟呢。”
“这事我是瞒着旁人的,只有絮儿知道。絮儿自小便在我身边伺候,我们两个说是一起长大也不为过。我相信她,便没想着瞒她。”
“更何况那会儿我当真没想如何,只是隔着墙同一个陌生人谈画论诗,我欣赏他的才华,他也同样对我赞赏有加,我以为就只是……”
许亦凝又哭了起来,三人没有打扰她,一直静静地等她的心绪平复下来。
“后来,他同我说话的时候,语气渐渐亲昵了起来。我知道这样不对,便躲了几日没有见他,但心中始终记挂着。后来我想着,这几日他一直不见我,应当已经离开了吧?可我到了墙边,试探着叫了一声,他的声音立刻从墙外传了进来。”
“那一日他说了许多,那些话……”许亦凝闭了闭眼睛,“总之我又一次心软了,再加上絮儿也在一旁劝我,她说我再过两年就要及笄了,今年年初父亲便开始张罗着给我相看,外面的那位公子听声音颇为年轻,而且见识多广,文采斐然,定然身份不凡。与其以后嫁给一个不知什么品行的男人,不如找一个与自己情投意合的。”
“我那会儿鬼迷心窍,竟觉得她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所以在她提出让我与那人交换信物的时候,我便默许了。”
“但我没想到……没想到……”她的声音颤抖着,几次深呼吸,才勉强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我没想到,絮儿竟会拿了一件我的贴身衣物去交给了那人。”她说,“她甚至一直都在瞒着我,直到我发觉丢了才说。”
“得知她的行为之后我只觉得天旋地转,他会怎么看我,是不是觉得我是个十分轻浮的女子?分明我们连面都未曾见过,我却给了他那么私密的衣物……只是我还来不及想办法要回来,原临郡主便找上了我。”
许亦凝的脸上没有半分血色,手也凉得厉害:“她说她都知道了……我身为许家嫡女,竟与外男有私,有辱许家门风。”
“我分辩说我没有,她却说若是没有,那人又怎么会有你的贴身衣物?”她声音中带着绝望,“那上面是绣着我的名字的,纵然我想抵赖也根本……”
忽然一声笑打断了她,她懵懂抬起头,看向周清言。
“凝儿姐姐,”周清言心中微微一叹,到底还是个孩子,被吓唬几句,便全然慌了手脚,“京城里知道你名字的人那么多,那衣物上的谁知道是谁绣的?”
许亦凝不解:“可旁人又怎会绣我的名字……”
“自然是因为想要坏了你的名声啊!”叶时言也反应过来,立刻说道,“原临郡主与你不睦,所以她才会想法子坏你的名声!”
“但那当真是……”
“那种东西,谁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你的。”周清言快速说道,“你只管咬死了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旁人也不好妄下结论——你身上的这些伤,全是原临郡主弄的?”
许亦凝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她、她只是要挟我,让我按照她说的去做,但一直都未曾亲自动过手。”
“你当真就听她的了?”
“她说要是我不听她的,她就会将此事宣扬出去……”许亦凝眼看着又要掉下眼泪来了。
周清言叹了一口气,安抚她道:“凝儿姐姐,你别害怕,这根本不是什么大事,她也不会宣扬出去的。那个叫絮儿的丫鬟在哪?你事后可有惩治她?”
许亦凝咬着下唇:“絮儿闯了大祸,但她毕竟与我情同姐妹,想来也不是有意的……”
周清言冷笑一声:“她怕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才会做出这等事来。”
“你是说原临郡主买通了絮儿?!”许亦凝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道,“可我向来待她不薄,我们两个一起长大,她怎么会丝毫不顾及我们的主仆情分?”
“不单单是她呢,”周清言冷声说道,“那个墙外的男人,若我没猜错的话,大约也是原临郡主安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