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明善摸着鼻子:“母亲这是说得什么话,平日里儿子和谨言也是经常来陪您说话的。”
田氏在一旁打圆场:“想来只是赶了巧,母亲待人一向和善,大哥比谁都清楚呢!”
叶老夫人嗤之以鼻,看着儿子没出息的模样,忍了又忍,到底没有说出更难听的话来。
“今日你们来得不巧,我头痛得很,想陪我说话,等明日吧。”她不咸不淡地说,“明芝,把我床头那个红漆盒子拿过来。”
齐妈妈进了里间,不一会儿便捧了一个盒子出来。
叶老夫人接过盒子,慢慢摸了片刻,对周清言招招手:“你过来。”
周清言依言走上前去。
“我听说,前几日你被拐了?”叶老夫人问道,“那两个贼人抓了你和陈家那小姑娘,又把你们关在地窖里,想来你那时候被吓坏了吧!”
周清言摇了摇头:“我没有害怕。”
“哦?”叶老夫人挑眉。
“路上我听他们说,要将‘货’送到什么地方去,”周清言说道,“我猜着,我们应当就是他们口中的‘货’吧?有货就有买家,想要卖出个好价钱,总要漂漂亮亮的,所以他们肯定不会把我们怎么样。”
听了这话,叶老夫人终于正眼看向了她。
“不过听了只言片语,便能推测出这些,你倒是聪明。”她稍稍抬起手,虚指着周清言的脸,“但我瞧着,你似乎还是挨了打。”
周清言吐了吐舌头:“有个男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冲进来,一掌就把一个坏人打倒了。剩下的那个身高体壮,抓着我们就要逃走,我情急之下咬了他的胳膊,被他打了一巴掌。不过正好也因此拖延了一点时间,那个男人追上来,用刀捅了那人的喉咙。”
“这些……你都不怕?”叶老夫人问。
“其实是有点怕的,”周清言老老实实地说,“但是那会儿怕也没有用,就只能抓住机会先往外跑。”
叶老夫人点了点头,赞了一句:“是个聪明孩子。”
她将手中的红漆盒子递了过来:“里头有些小玩意,你拿回去玩吧!”
周清言受宠若惊:“多谢叶老夫人。”
叶老夫人摆摆手:“我乏了,你们去吧。”
众人纷纷起身,看着叶明善也跟着往外走,叶老夫人在他们背后翻了个白眼。
“没出息的东西,”等人都出了门,她向齐妈妈抱怨,“方才还说是来陪我说话,这会儿瞧着人家走了,也跟着巴巴地走,连椅子还没坐热呢!”
齐妈妈听了就笑:“可见侯爷对于氏当真是在意得紧。当年老侯爷对您不也是一样的,只要在府上,每次您去请安的时候,老侯爷都要跟着。”
叶老夫人的表情柔和了下来,旋即嘴角又耷拉了下来。
“明善和明德我都是不操心的,只是那明心……唉。”
齐妈妈劝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您就别操心了。”
叶老夫人摇头:“明心是个别扭性子,偏偏采薇也什么话都放在心里不说,你瞧瞧,如今一个身子被拖垮了,另一个连家都不大回,往后若是采薇真有个什么……明心怕是要懊悔一辈子的。”
“终究是他们二人的事,旁人说了是没用的。”齐妈妈轻声说道。
叶老夫人又是一声叹,没有多说,由着齐妈妈将自己扶进了屋。
……
从松禧堂出来,田氏借口府里还有事要忙,对叶明善眨了眨眼就离开了。
叶明善和于氏走在前面,叶谨言与周清言落后几步。
周清言手里捧着那个红漆盒子,盒子沉甸甸的,不知道里面装着些什么。
她在回想叶老夫人前世第一次见她们母女的样子。
那时候叶明善并未提前同家里人说,而是直接将她们带回了叶府。
她和于氏不安地候在外面,听着里面传来了瓷器被摔碎的声音,还有叶老夫人的斥责。
房门紧闭着,她只能隐隐听见只言片语,什么“狐媚”,什么“不知廉耻”,什么“伤风败俗”……
于氏捂着她的耳朵,不叫她继续听。
过了许久,叶明善走出来,面容冷硬,一手牵着于氏,一手牵着她,向里间走去。
“不用怕,”他说,“这个府上是我做主,没人能让你们受委屈。”
地上的碎片已经被收拾干净,叶老夫人高高地坐在上首,她们跪在地上,结结巴巴地向她请安。
许久都没有动静,最后是叶明善咳嗽了一声,叶老夫人冷冰冰的声音才传了过来。
“既然进了叶府,往后就好好过日子。”她说,“不要想着有的没的,好好照顾好明善,你便是这府里的大夫人。”
这话是对于氏说的,而对周清言,她连个眼风都没有给。
今生……应当算是一个比较好的开始了吧?
“小言。”
正想得出神,周清言忽然听见叶谨言叫了她一声。
她抬起头,叶谨言却并没有看她,而是继续向前走着,边走边说道:“那地窖里的两个人,仵作验过尸了。”
周清言的心提了起来。
“仵作说,有一人是在起火之前便死了的,死因是被人割破了喉咙。而另一人,并不是被烧死,而是被烟呛死的。”
“他就死在地窖口,口鼻里满是灰,人被抬出来的时候,手还是往上举着的,好似想要推开那地窖门。”
周清言不动声色地撇过头去:“哥哥同我说这些做什么,怪吓人的。”
“我不是想要吓你,就是觉得怪有趣的。”叶谨言笑笑,“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尸首上还能看出那么多来,比方说人活着的时候被烧死,口鼻中就会有灰尘,而若是人死了,再放火烧尸,那便没有了。”
“落水的人也是一样的,活着的时候落水,就会有淤泥,而若是死了再抛尸到水中,口鼻便会干干净净的。”
“有的仵作还能根据尸首判断出人是什么时候死的,死于什么样的凶器……这样的仵作并不多,只是这里是京城,自然有最好的仵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