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千里隐匿于草丛之中,默默注视着前方。
雨水虽模糊了视线,让他无法辨认敌将的面容,但他确信,前方那毫无顾忌地追击至此的人,便是贾斯乔丁。
他轻轻一挥手,身旁的通信兵随即举起弩箭,对着空中,只听一声尖锐的响动划破雨幕。
早已埋伏好的倚天营士兵接到讯号,立刻拉弓放箭,上千支羽箭如飞蝗般射向联军。
贾斯乔丁反应神速,青色的斗气环绕周身,将迎面而来的飞箭一一拍落。
贾斯乔丁身手不凡,竟无一箭中身,但他的战马却不幸中了两箭,受惊逃奔了。
再看他身边的亲军,已有一小部分阵亡,剩下之人冒死聚拢在他的周围。
而远处的士兵一阵慌乱后,纷纷举起盾牌抵挡箭雨,所幸死伤不过数百人。
此时,金千里转头问身边的两位护卫:“若你们与这位贾斯乔丁单打独斗,胜算几何?”
班森是六级剑士,自知仅比对方高一阶,看了一眼对面后说道:“要杀死他颇为困难,不过击伤他,只要花费些时间,应非难事。”
“我与此人实力相当,若用骑兵冲锋,或许能有一些胜算。”布德所言非虚,他同样是六级骑士。
金千里默默点头,不再说话,继续凝视着雨中那模糊的敌将身影。
见贾斯乔丁身边亲军已所剩无几,他再次挥手,通信兵见状再次放出响箭。
两队弓射兵,共计一千余人,在队长的指挥下纷纷瞄准了贾斯乔丁。
密集的箭雨倾泻而下,贾斯乔丁不停地挥舞着手中的大剑,但斗气消耗迅速,不久便感到力不从心。
他咬紧牙关,心中明白对方至多十箭便会停歇,却发现对方人数似乎众多,竟有上千人。
他猛然惊醒,意识到这一切,似乎都在对方的算计之中。
从河堤决口水淹数万士兵,到连续引诱自己追击,再到如今将自己诱骗至此,陷入绝境,这一切原来都是一场阴谋。
想到这里,他不禁惊出一身冷汗,深知大势已去。
少时,在他前方两百米处,遮挡的杂草被移开,露出几架床弩。
伴随着几声疾响,五具床弩同时发射,弩箭带着呼啸之声射向贾斯乔丁。
雨水虽影响了视线,但作为六级剑士,贾斯乔丁似乎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一边拍飞数箭,一边警惕环顾四周。
突然,瞬间刺来的弩箭让他终于明白,前方这些人正是那火烧摩森崖的敌人,不知何时竟已绕到后方堵截他。
他清楚自己已陷入绝境,联军恐怕也难以幸免。
若是平时,他或许能躲开这五支弩箭,但此刻斗气已耗尽,双脚又陷于淤泥中,雨水更是遮挡了视线。
三支弩箭穿胸而过,巨大的冲击力不仅将他从泥泽中带出,还将他拉扯往后近十米之远。
身体落地后,贾斯乔丁便没了气息。
后面的士兵初时未反应过来,待见到落地之人,惊慌大喊:“将军!”
随即传来阵阵哀嚎:“啊,将军死了!”
“将军死了!”
除几个亲兵外,其余士兵在数息后便惊慌逃散。
“是否觉得此人死得冤枉,或者说不值得?”这时,金千里问身边的两个侍卫。
虽为敌人,但班森和布德心中也不免涌起一丝伤感,未曾想一军之将竟如此死去,甚至连敌人的面容都不曾看清。
金千里未等他们回答,只是轻笑几声。
战争没有是非对错,更没有同情和怜悯,只有残酷与无奈。
下午时分,大雨再次倾盆而下。
对于贾斯乔丁所部的残兵来说更是雪上加霜,他们本就饥饿难耐,如今将军已死,如同无依无靠的孤儿,在雨中四处逃散,还不时遭到倚天营的追杀。
这是一场残酷的虐杀游戏。倚天营的几位队长率领士兵四处搜寻残敌,并将其歼灭。
到了夜晚,金千里收拢部队。
除阿奇柏德带着四百士兵,前往达马格索地区执行坚清壁野的任务外,其余部队都已归队。
自摩森崖一战后,倚天营虽仅减员两百余人,但这数目仍让他很不舒服。
他让全军休息,除巡逻士兵外,众将士各自寻找安睡之处,不顾夜雨湿冷。
半夜时分,金千里从恶梦中惊醒。
他梦见蒂薇弃他而去,后来与三皇子一同举剑,将他刺得透心凉。
他默默地看着窗外仍在滴落的雨滴,心中阴霾难散。
他自然相信蒂薇不会做出这种事来,再者,梦中之事不可信。
此时在拉科城,已是半夜,蒂薇毫无睡意,独自走到窗前,望着漫长的雨夜,心中不免担忧着心爱之人。
她暗自盘算,还有几个小时便是两人分别的第八日了。
蒂薇还记得金千里离开时,曾答应自己会不定期地写信给她。
两次斥候军情回报中,虽带来了少年的私信,但每次都是几幅字画,还有几行难看的文字。
她想起那些字画和文字,不禁觉得好笑,金千里不识几个字,若说出去定会让人大跌眼镜。
虽说七八日内已收到两封书信,但她仍觉时间漫长,如同这黑夜一般。
她好想去找金千里,不知他是否瘦了、在外是否能吃饱、更是有没有受伤。
如今,她只知道一个大概的情况。
她去问父亲,卡尔扎要么说金千里很好,要么便说少年很安全,要不就板着脸说这是军事机密。
“千里,你知道吗?我现在好想好想你。”她看着外面的雨夜轻声说道。
过了一会儿,她叹了一口气,又是喃喃自语起来。
“想起以前那些日子,与你一起逃难、逛街、买东西,却是不要让人时刻担心吊胆。每日你在我身边,给我说故事,做我喜欢吃的菜……”
不知何时,侍女露兰妮醒过来了,燃起亮灯。
蒂薇回过神来,走出房间,只听得她又是一声叹气。
直到第二日清晨,大雨才渐渐停歇,转为绵绵细雨。
连日来的暴雨,极大地拖慢了联军数十万大军的行军步伐,士兵们已经断了三日的口粮。
无奈之下,士兵们只能开始宰杀军马来充饥。
更有甚者,挖树根、剥树皮,或是采摘嫩叶以解饥饿之苦。
眼下,所有人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贾斯乔丁的身上,因为再行进六七十里,就能抵达卡伦多河,过河后,再走一日便能到达塔马哥城。
然而,这份希望在中午时分彻底破灭了。
德顿,摩森崖粮仓外围的守护将领,先前眼睁睁看着数十万将士的补给化为乌有,却连敌人的影子都没见到,心中懊恼不已。
几个小时前,他率军走在最前,行进了十多里后,有士兵来报,说是遇到了一股残兵,装扮看似自己人。
德顿将这股残兵召集过来,一问之下,竟然是贾斯乔丁的士兵。
他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随后,又陆陆续续收容了一些逃回来的士兵。
从这些士兵的口中,他得知了大致的情况:过河之桥已被敌军全部截断,他们还遭遇了伏击,连贾斯乔丁也是战死。
德顿深知事情严重,连忙带着这些逃兵赶回元帅大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