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儿扭头问我。
“娘亲,系不系?”
不能扫了孩子的兴,我只能说:“是啊,娘亲喜欢。”
溯儿很开心的重复我的话:“娘亲喜欢!”
那道高大身影这才往我们这里过来。
走到眼前,一把抱起溯儿就往回走,仿佛是一刻也不想在我面前多呆。
“父皇带你去喂老虎,要不要?”
“要!”
我看着父子俩的身影,直到那团人影的轮廓消失在大门口,才收回目光。
莲心靠我近些,在我耳边说:“这朵牡丹花,已经算是圣上在示好,姑娘就向圣上服个软吧,这样下去总不是法子。”
我说:“他人都不来,一来也是立刻走,怎么示软?算了吧,就不自讨没趣了。”
为了不见我,连他自己的寝宫都不回了,可见现在是真对我恼火,我何必去摸这烫手山芋。
再者,只要他对溯儿好,我这里有什么紧要。
莲心道:“我听说这些时日,圣上在御花园陪溯儿玩,便有许多妃嫔特意去圣上所见之处卖弄,或是跳舞,或是一展歌喉,千方百计的吸引圣上目光。”
“这不是很正常吗?”
争宠不都那样,也是为了身后的娘家争一份荣耀。
只要不动害人的心思,有什么要紧?
莲心问:“你就不担心,圣上去宠了别人,再诞下皇嗣……”
我感到莫名其妙。
“这不是早晚的事吗?”
“可是,”莲心想了想,再说,“可是男人爱谁,才会疼他生的孩子,若是圣上心中的女子不再是姑娘你,溯儿的地位也是能被取代的。”
我沉默下来。
道理我当然懂。
可我上回在背后把人蛐蛐成这样,眼下凑上去花言巧语,还能有用吗?
只会显得我虚伪。
莲心出主意道:“就说头疼?”
真是辛苦了她,在关外努力撮合我和秦元泽,眼下努力撮合我和萧瑾疏。
我说:“这算什么服软,头疼有太医瞧。”
莲心莞尔一笑。
“要不要打个赌?我觉得圣上会亲自来。”
……
她赌赢了。
我躺了没多久,便有熟悉的脚步声踏入殿中。
萧瑾疏询问莲心:“太医开的药,她没吃?”
太医例常来请脉之时,莲心便说我头疼,太医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开了几味止疼的药,加在每日吃的化淤方子里。
但我听莲心的建议,故意不肯吃今日的药。
莲心跪地的动静很大,砰得一声响。
“圣上恕罪,娘娘不肯喝药,奴婢没法子,奴婢没用。”
萧瑾疏声音有些疲倦。
“把药端来。”
温度适宜的汤药很快到他手中,殿中宫人不必吩咐便识趣的退下去,走的一干二净。
他走到我身边。
我背对着他,只知他脚步在床边停下来,随即半晌没有动静。
我闭着眼睛,心平气和的装睡。
他一开口,语气风凉。
“一天天的脑子里尽胡思乱想,你能不头疼?”
我想反驳,忍住了。
跟皇帝争论,哪怕话头上占了上风,对我仍然没好处。
萧瑾疏不容置喙道:“把药喝了。”
我捂着脑袋坐起身,对着他模糊的人影伸出手。
随即药碗被放到我手里来。
我端着凭感觉对准自己的嘴,咕噜咕噜往下猛灌,很快喝了个干净。
手里的碗刚被接过,嘴里便被塞了瓣橘子,甘甜迅速覆盖了嘴里的苦味。
萧瑾疏语气很淡。
“这不是能吃,方才矫情什么。”
我很小声的嘟囔:“果然是亲兄弟。”
这口吻,这毒嘴,怎么越来越萧律了。
萧瑾疏又往我嘴里塞了瓣橘子。
他大概听清楚了我的埋汰似的,挖苦道:“或许萧律并非原本就疯,是被你逼疯的,我早晚步他后尘。”
我顿时头昏脑热,仿佛有一个无形的巴掌扇在我脸上,令我脸颊生疼。
忍了忍,没忍住。
“萧律怎么疯掉的,圣上心知肚明,那不是最合乎圣上心意的事吗?圣上为何还要提起旧事呢?”
萧瑾疏良久未动。
这一回他再开口,语气不再凉飕飕的,有几分若有似无的落寞。
“提起萧律,你总会失控。”
我说:“他对我做的事,件件锥心刺骨。”
萧瑾疏将空药碗和剩下的橘子放在一边矮几上。
“锥心,是他入了你心,才痛得深刻,”萧瑾疏站在那里问我,“对于我,你没有一刻动过心?”
我坐在床上,看着他的身影,认真的去设想了他这一问。
在他事无巨细对我温柔以待的时候,真的没有想过,这辈子就这样过下去也不错?
想过的。
他实在太懂得如何养一盆花。
但,什么才算心动?
我绞尽脑汁的回忆了番,缓缓道:“你告知我,清白不足以称道,哪怕你说这话的目的,是为了鼓励我与萧律反抗,鼓励我离开他。可若我没听见你这番话,恐怕这辈子都会自卑深陷于枷锁之中。”
“你能说出那般话来,至少你有那般胸襟,足以令我敬佩。”
“萧律当众提起我小产之事,你说我失去的孩子是你的骨肉,替我挡了口舌是非。那一刻,你与萧律是云泥之别,我想,无论你目的为何,至少此事我该感激你。”
“公主府中,你对我提起登临储君一路走来的不易,我心生敬畏。”
“你答应我灭楚,请来楚国的厨子,还告诉我,我能活着,便足以证明有许多人爱我。那一日,我痛痛快快放纵自己饮酒,喝醉……”
“你与我商量要个孩子,我便没有喝那日的避子药。”
说到此处,我顿了顿,道:“我们之间的事,说多也不多,倒是历历在目,有些你说过的话,我甚至只字不差的记得。”
萧瑾疏晦涩道:“只是记得。”
我说:“永远也不会忘吧。”
萧瑾疏无言片刻,随即苦笑一声。
“有感激,有敬畏,有妥协,却无一字是心动。这就是你要告诉我的答案?”
我深吸了一口气。
他不该有这一问的,这便是要我的命。
“圣上不如换个问法吧。”
“什么问法?”
“圣上曾经说羡慕萧律,方才又说萧律入了我心,”我病急乱投医道,“圣上不如问问我,你和萧律同时掉水里,我救谁?如此不是高下立判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