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梦醒惊觉身外事
盖头滑落，赵悦心缓缓睁开眼，视觉里首先映入的是雕花木床那精致的纹理，床边有两个人正焦急地望着她。
男子一袭青衫，眉眼看起来颇为清秀，女子则是一脸温柔婉约，嘴角带着浅笑。
赵悦心觉得这二人似曾相识，可努力回想时，脑袋却像被重重捶击一般，一阵剧痛袭来，她忍不住痛苦地呻吟了一声，用手紧紧扶住额头，手掌触碰到额头时能感受到自己滚烫的体温，听觉里满是自己沉重的呼吸声。
“紫菱，你醒了！”青衫男子惊喜地握住她的手，赵悦心能感觉到他的手紧紧包裹着自己的手，传来阵阵温热，他的眼中满是关切，声音里也透着惊喜，“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
“紫菱？”女子轻轻掩嘴轻笑，那笑声像银铃般清脆，传入赵悦心的耳中，“表哥，你叫的也太亲热了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才是一对呢。”
紫菱？
表哥？
赵悦心只觉得一头雾水，她眼神茫然地在男子和女子身上来回扫视，心中的疑惑越发浓重，却不敢轻易开口，嘴唇微微颤抖着。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听觉离那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位妇人快步走到床边，一把握住她的手。
赵悦心的手被妇人紧紧握住，那双手有些粗糙，却很温暖。
妇人眼眶泛红，声音带着哭腔说道：“心儿，你终于醒了！吓死娘了！”
“娘？”赵悦心更加疑惑了，记忆仿佛被一层浓雾严严实实地包裹着，她拼命想要抓住些什么，却一无所获，内心满是迷茫与不安。
“心儿，你坠崖昏迷三日，什么都不记得了吗？”赵母心疼地抚摸着她的脸颊，手指轻轻划过她的皮肤，赵悦心能感觉到那手指的温度和轻柔的触感，赵母的语气中带着一丝颤抖，“当日我们去城外灵隐寺上香，路上遇到匪徒，你为了救我和婉柔，不幸坠落山崖……”
赵母断断续续地讲述着事情的经过，赵悦心努力理解着，眼睛盯着母亲的脸，试图从她的表情里找到更多记忆的线索，可依然一脸茫然。
匪徒？坠崖？她一点印象也没有。
“心儿，你与舟行自幼定亲，如今你已及笄，也该完婚了。”赵母看着她，眼中带着期盼，那眼神像有实质般落在赵悦心身上，“舟行对你可是一片真心啊！为了救你，差点连命都丢了……”
赵母的话还没说完，一个身影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伴随着一阵慌乱的脚步声。
那人一身玄色衣衫，脸色苍白得像纸一样，嘴角还挂着一丝血迹。
“紫菱……”来人正是费晨，他虚弱地唤了一声，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随后便一头栽倒在床边。
赵悦心听到他倒地的声音，身体猛地一震。
叶舟行连忙扶起费晨，双手触碰到费晨的身体时，能感觉到他身体的虚弱与颤抖。
叶舟行手忙脚乱地为他诊脉，又从怀中掏出伤药，小心翼翼地敷在费晨的伤口上，手指在伤口附近轻轻移动，尽量避免触碰到伤口让他疼痛。
他动作虽轻柔，眼中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费公子，你伤势未愈，怎可如此鲁莽？”叶舟行语气中带着责备，却也有一丝关心，那声音传入赵悦心耳中，她能清晰地分辨出责备与关心的不同语调，“我这就派人送你回府。”
费晨挣扎着起身，他用手撑着床沿，手用力地抓着床沿，指节泛白，目光却始终停留在赵悦心身上，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焦急：“我没事，我只是担心她。”
赵悦心看着眼前这个虚弱却依然惦念着她的人，心中五味杂陈。
记忆虽然缺失，但她能感受到费晨对自己的那份关心，这让她有些动容，内心深处似乎有一股暖流缓缓淌过。
这时，一个略带阴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那声音像是穿过了层层迷雾才传入屋内，“看来，本王来的不是时候啊。”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瑞王赵敬轩缓步走进屋内。
他面容俊美，一身锦衣华服华丽而耀眼，举手投足间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贵气，每走一步都仿佛带着风，衣袂飘动的声音轻微作响。
“臣弟见过王兄。”叶舟行连忙起身行礼，动作迅速而恭敬。
赵敬轩挥了挥手，示意叶舟行不必多礼，他的目光在赵悦心身上停留片刻，那目光像是在审视一件物品，又转向叶舟行，带着一丝责备：“叶舟行，你身为大理寺卿，遇事怎可如此慌张？为了救你的表妹，竟然让紫菱身陷险境，你可知罪？”
叶舟行闻言，连忙跪地请罪，膝盖重重地磕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王爷息怒，当时情况紧急，臣弟一时情急，只得先救婉柔。臣弟甘愿领罚，只是还望王爷不要怪罪婉柔。”
赵敬轩冷哼一声，那哼声带着不屑，语气带着一丝讥讽：“哼，本王还未说什么，你就急着替你表妹开脱？看来，你这个大理寺卿，倒是挺会怜香惜玉的。”
赵悦心看着跪在地上的叶舟行，心中有些不忍，她对这个未来的夫君没什么感觉，但看他如此维护苏婉柔，倒也觉得他并非薄情之人，便开口道：“王爷，此事与叶大人无关，当时情况紧急，叶大人救表妹也无可厚非。”
赵悦心的话让叶舟行抬起头，他有些诧异地看着这个未婚妻，似乎没想到她会如此大度，眼神里满是惊讶。
苏婉柔也一脸惊讶地望着赵悦心，她一直以为这个未婚妻会借机发难，没想到却如此维护她们，眼睛微微睁大，表情凝固了一瞬。
赵敬轩闻言，没有说话。
赵母看着赵悦心如此维护叶舟行，心中十分满意，她连忙附和道，“是啊，王爷，心儿说的对，舟行也是为了救人，他已经尽力了。”
“娘，此事，女儿自有主张。”赵悦心轻声打断赵母的话，她看向叶舟行，眼神平静而坚定，语气平静地说：“叶大人，你救表妹之举，我十分理解，也并不怪你。”
叶舟行闻言，心中稍安，他感激地看了赵悦心一眼，心中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感，眼神里透着一丝复杂的情绪。
就在此时，赵母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严肃，她目光凝重地看着赵悦心，缓缓开口：“心儿，此事，或许不像你看到的那么简单，你和叶舟行之间，还有一道……”
她的话还未说完，便被费晨突然咳嗽的声音打断。
费晨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着，身体也跟着颤抖，脸色更加苍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赵悦心甚至能听到他喉咙里的喘息声。
赵悦心连忙上前扶住费晨，双手紧紧扶住他的胳膊，能感觉到他身体的颤抖，关切地问道：“你怎么样？是不是伤口又疼了？”
费晨摇了摇头，他抓住赵悦心的手，那双手有些冰冷，眼中满是担忧，低声说道：“你没事就好，我只是有些累了……”
赵母的话如同一道惊雷，在赵悦心耳边炸开，她猛地抬头，看向自己的母亲，眼睛睁得很大，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娘，你刚刚说什么？我和叶大人之间……还有一道什么？”
赵母叹了口气，脸上的严肃更甚，她缓缓说道：“心儿，你和叶舟行之间的婚事，并非寻常人家定下的娃娃亲，而是皇上御赐的姻缘，有圣旨在先。这……这事恐怕难以更改。”
赵悦心听闻，顿时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与叶舟行之间，竟还有这样一层关系。
难怪方才赵母和叶舟行都对这桩婚事如此笃定，原来其中竟有如此缘由。
她眉头紧锁，心中的疑惑更甚，坠崖、失忆、御赐婚约……
这一切都像一团乱麻，让她理不出头绪。
此时，费晨的咳嗽声再次响起，他虚弱地倚在床边，脸色白得几乎透明。
他用手捂着胸口，呼吸急促，每一次呼吸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原本就沙哑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仿佛从喉咙深处挤出来一般，那声音传入赵悦心耳中，让她心中的愧疚感油然而生。
赵悦心看着他，连忙扶着他坐好，双手用力搀扶着他，担忧地问道：“费公子，你伤势如此严重，为何不回府好好休息，反而跑到这里来？”
费晨闻言，微微抬起头，目光与赵悦心交汇，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担忧，有不甘，也有深深的无奈。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却只是摇了摇头，低下了头，不发一言，嘴唇紧紧抿着。
他身上玄色的衣衫沾满了泥土和血迹，隐约可见几处被利器划破的痕迹，赵悦心看着那些痕迹，能想象到他当时受伤的场景，这昭示着他为了救她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屋内陷入一片沉默，气氛显得有些尴尬，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赵悦心看着眼前这两个男子，一个是对自己关怀备至的未婚夫，另一个是为救自己身负重伤的费晨，她只觉得头痛欲裂，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她努力整理着混乱的思绪，想要理清其中的缘由，却发现越想越乱，双手紧紧地揪着衣角。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心中的情绪，这时，她看到费晨正低着头，似乎在忍受着伤口的疼痛，他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指节泛白。
赵悦心心中微微一动，她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她缓缓地将目光从费晨身上移开，看向了叶舟行，眼神中带着一丝探究，一丝决绝。
“我......” 她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顿住了，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
赵悦心深吸一口气，声音坚定而清晰：“娘，我有一个请求，希望你和王爷能够答应。”她的话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屋内顿时静了下来，连呼吸声都能清晰可闻。
“心儿，你说。”赵母有些紧张，她不知道女儿会提出什么请求，但那坚定的眼神让她心中七上八下，心跳也不自觉地加快。
“我想解除与叶大人的婚约。”赵悦心的话如重磅炸弹般落下，屋内顿时一片哗然。
叶舟行面色骤变，连忙跪地请罪，膝盖重重地磕在地上，“王爷，陛下，臣下万死不足以赎罪，但求殿下不要加罪于臣下的家族。”
一旁的赵敬轩目光微闪，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哦？紫菱，你为何要解除婚约？这可是皇上的旨意，任何违抗都可能带来严重后果。”
赵悦心毫不退缩，坚定地说道：“我心中已有他人，这婚约对我来说毫无意义。我不能违背自己的心意，去勉强答应一桩不情愿的婚姻。”
此言一出，苏婉柔顿时泪如泉涌，她跪倒在赵悦心面前，双手紧紧抱住赵悦心的腿，声泪俱下：“表嫂，求求你不要解除婚约，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表哥对我这么好，你不能这么做！”
赵悦心心中一阵厌恶，她用力挣脱开苏婉柔的手，那双手在她腿上抓出的触感让她很不舒服，低声喝道：“婉柔，你这是在胡闹！你口口声声说表哥对我好，可你却总是在我们中间制造矛盾，你不过是想独占表哥罢了。”
赵母也焦急地说道：“心儿，你不要冲动，这婚约事关家族名誉，你不能因一时意气而毁了我们南宫家的前程。”
赵悦心摇了摇头，目光转向费晨，柔声说道：“费公子，你伤势未愈，还是先回去好好休息吧。这里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
费晨微微一愣，他没想到赵悦心会这么说。
话音刚落，他便强撑着身体出了房门，只留下一片沉默。
叶舟行和苏婉柔面面相觑，两人的眼神中充满愤怒和不甘。
赵悦心见他们依旧不死心，眉头一挑，冷声道：“你们还不走？”
叶舟行咬了咬牙，拉着苏婉柔起身，离开了房间。
苏婉柔临走前，还留下了恶狠狠的眼神，那眼神像针一样刺向赵悦心，令人感到恶心。
赵悦心见他们离去，心中的疲惫感涌上心头。
她走到门口，看着费晨渐行渐远的身影，心中五味杂陈，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漫步上前，追上费晨，轻声说道：“费公子，我刚才的话，只是想气一气他们，你不要误会。”
费晨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目光冷峻，语气却有些疲惫：“紫菱，我明白。但你要明白，有些事情，不是你想气就能解决的。你自己的心，才是最重要的。”
赵悦心沉默了片刻，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她轻声道：“谢谢你，费公子。”费晨点了点头，转身继续向前走去，留下赵悦心独自站在原地，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