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城西,昏暗潮湿的地牢里。
从六天前的那个夜晚,因感应到蛊卫躁动而醒来后,王青衍就来了这里。
当然,他之所以会下地牢,主要是因李掌事说被抓的探子,有重要的事要他亲自来才肯说。
为此,李掌事甚至不惜用自己做饵,假模假样跟他一起下地牢审问探子。
结果嘛,自是在他被探子藏在身上的毒针暗算时趁机逃跑。
而他则和那个被抓的探子,一起关在了坚固无比的地牢里。
一切的发展都在计划之内,也很让李掌事他们得意。
同样,他也很满意。
外面局势纷乱,即便他有能力控制,也难免会被掣肘。
尤其阿竹,在她身边,他的心绪起伏只会更大。
这不仅会影响到他后续对蛊的驱策能力,也不利于朝生之力的不断强化。
更有可能让鱼儿们发现,在闲云山庄,他之所以驱蛊失败,纯粹是因为内力反噬。
何况这样乱的局势,阿竹怎么可能还坐得住?
以她的性子,必会抓住机会做点什么。
那他不妨让他们先斗着,自己也好清静清静。
世上最适合清静的地方除了坟墓,也就是牢房了。
这种地方,不仅能让他保持足够的冷静,安然渡过反噬期。
也能让他跳出自己的思维,站在其他人的角度好好想想,他们的最终目的都是什么。
可惜,再完美的设计,还是会有意外。
六天前,他是真被对面的探子暗算到了。
“咳......”又一次从被人盯着的压迫感中醒来,阿祁惊奇的发现自己已经不那么痛了。
连带着身上发霉腐臭的味道,都莫名其妙多出了一些花香味。
苦恼的是,她对面的王青衍并没有如他们想象中的一样崩溃发疯。
是啊,都被那些掌事设计关在了这里,旧伤复发得差点没命,他也没有表现出多少恐惧。
相反,连与她说话,都能听出隐隐的兴奋之色。
就好像饿了一整个冬天,终于要饱餐一顿的恶狼,光是坐在哪里,都透着瘆人的威胁。
“叮叮......”又是两根毒针被他从体内迫出。
想来用不了半天,他就可以逼出剩下的毒针了。
不过嘛......
呵~
“你笑什么?”正在调息的王青衍缓缓睁开眼,到底是还有些内力滞涩。
阿祁提了提嗓子,音若蚊蝇,气若游丝,“我笑你死到临头还白费力气。”
“能在我手里坚持这么久,你比他们强多了。”
“呵...你也就这点本事了。”
荒缪可笑的人见得多了,王青衍自是懒得和一个快死的人计较。
只是死临到头,还能这么嘴硬的,实在让他想多留这人几天。
“若在平时,将你用来养蛊,一定是顶好的器皿。”
“可惜,并不能如你所愿。”
阿祁嘲讽完,便不再说话。
至于王青衍口中的“他们”,大约是指二当家他们吧,又或者是其他被种下朝生的无辜之人。
左右在他看来,人皆石头草木,他想杀就杀,想留就留。
“叮!”少顷,王青衍又逼出一根毒针。
运转了一圈气息,他大约能感觉到最后一根毒针藏在哪里了。
却不料他将所有的内力集中于神阙之下,奋力一推......
没有逼出毒针不说,反是内力逆转得再度气息紊乱。
“噗......”忍了几下没忍住,还吐了一大口血。
“哈哈哈......”闻到空气里截然不同的血气,阿祁只觉得痛快。
笑着笑着,腥糊糊的眼眶就随着嘶哑的笑声,流出暗色的血液来。
下一瞬,牢房里气温骤降。
“......”一掌沉闷的拍击声后,最后一根毒针从王青衍腰后飞出来,钉入墙中。
轻轻将手掌从腹部拿开,王青衍跟个没事人一样。
不能逼出,拍出也是一样。
反正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
然后——
风声呼过,阿祁甚至都没来得及惊骇,就被王青衍一掌劈碎了脑袋。
“嘭!”装着她的缸随即爆裂开来,惊动了牢外的守卫。
“噌噌噌!!”
守卫纷纷拔剑,如临大敌地死盯着足有千斤重的牢门。
“快去叫人!”
去报信的守卫一个踉跄,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王家主,你不要乱来!”人很快就来了。
正是那天说搏一搏的舒城郡守。
虽然稍微用点力气确实可以破开牢门,但王青衍现在并没有这个打算。
不过他确实没有想到,“你居然敢还敢来。”
“有何不敢?”隔着厚重的牢房,从通气的地方与王青衍对话,舒城郡守虽对里面的情况很有把握,却也不敢再进一步。
“本官只是帮助王家主做出最正确的选择,并非要取你性命。”
取他性命?王青衍轻嗤一声,坐回原位。
“其他人也是这样想的?”
哪怕见他没有破门而出的意思,舒城郡守也不敢完全放松下来。
一边给守卫使眼色,让他们随时戒备着。
一边让人抬了椅子,坐下来与王青衍谈判,“那就看百里...您的夫人怎么选了。”
那天他虽然也对李掌事与百里氏合作的办法,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但他始终觉得不太稳当。
想了几天,他还是觉得不能轻易把王青衍这条路堵死。
“......”怎料王青衍并不搭话。
尴尬地看看左右,舒城郡守轻咳两声,提高音量。
“本官收到消息,您的夫人放大批饥民入城,眼下你府上和城里许多人家都被洗劫一空。”
“还有人看见百里氏的人马在临城出现。”
“这个阿祁也是您夫人从前在棘城最得力的手下,百里氏在三城的眼线,一半以上都跟她有联系......”
舒城郡守说着说着,突然意识到,牢房里没了一点声音。
“嗒,嗒,嗒......”相反,滴答滴答的水声,衬得牢房越发寂静可怕。
“呲——”一阵刺耳的声音从牢门那侧传过来,惊得众人背脊发凉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离牢门最近的守卫忍不住哽咽了一下,“大大大,大人......”
“慌什么!”舒城郡守低声呵斥,表面上镇定,手心里却浸出一层薄汗。
像是蛇抓住了猎物,会先将它慢慢缠绕绞死一样。
它最享受的过程莫过于看着猎物自以为能逃脱、能反杀,却只能在挣扎中一点点窒息,感受着自己被慢慢吞下的那种绝望。
不能再跟他耗下去了!
舒城郡守挪了挪步子,抬手正要下令启动牢房里的机关时,里面又传来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