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锦欢板着个小脸拿着牛阿花新给她准备的小破碗，见到人就不情不愿的伸出胳膊，将碗递上去。
好心的人会大方的施舍一两个铜板或者馒头，不吃这套的人，则直接将她略过。
牛阿花看着她这样的讨饭方式，很想说两句，但转念一想这么个小公主能低头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便把想要劝阻的话咽入腹中。
并更贴她近一些，替她讨好着来来往往的人们。
就在她们差不多要够足够今天吃食的时候，原本规矩的街道，突然涌入一群地痞流氓，将一旁卖菜的摊子掀个干净。
见情况不对，牛阿花下意识抓住洛锦欢的手腕，神色凝重：
“抓紧我，千万别松手。”
怀城是迹国比较偏远的城市，这里鱼龙混杂，每个人的心思都很深沉。
在这待了近百年的牛阿花，早就把这群人的人心看透，表面是地痞闹事，实则不一定是做什么勾当。
洛锦欢从未见过这副场景，也不知道该如何做，只能听着她的话，手紧紧的扯着她的胳膊。
牛阿花带着洛锦欢向城门方向走去，左右今天的饭已经有了着落，那就趁早回去，免得惹得一身骚。
见目标要离开，王二麻他们怎么会善罢甘休。
朝街道另一旁的小弟们使了个眼色，原本只是小摊贩间的矛盾，这下转变成了整个街道。
人们开始慌乱起来，人挤人的四处逃窜，有的撞到洛锦欢，差点将她撞在地上。
好在牛阿花力气比较大，稳稳的扶着她，让她在这人流中没有受到伤害。
眼见她们就要穿过人群，牛阿花的心稍稍放下了些，却突然觉得胳膊一紧，耳边传来洛锦欢的尖叫声。
“放开我！”
牛阿花回头看去，只见洛锦欢被一男子拦腰抱住，正往他们相反的方向拽去，牛阿花气愤的怒视着他，冲他大喊着：
“光天化日之下抢人了，松手！！！”
牛阿花那一脸伤疤，把抱着洛锦欢的男人吓了一跳，也让男人本就暴烈的脾气又点燃了几分，抬脚便朝牛阿花胸口踹了一脚：
“臭娘们，吓死老子了，滚开。”
没有妖力的牛阿花，哪怕力气再大还是被这硬实的一脚踹翻在地。
“阿花！”
洛锦欢望着倒地的牛阿花，往日对她所有的怪怨全部转为担忧。
没了牛阿花的拉拽，男子轻而易举便将洛锦欢扛起。
洛锦欢拼命挣扎着，心里对人类的恨也再次攀升至一个新的高度。
“站住！”
牛阿花忍着心口的疼痛，随便攀扯住身边一个着急逃离的人在人流中站起身，捂着胸口弓着腰挤开人群朝他们的方向追去。
回头看了眼身后穷追不舍的人，牛陆咬着牙，低声暗骂了声：
“臭娘们！”
站在不远处茶楼上，时刻注意着这边的王二麻，立马叫人去解决牛阿花这个麻烦。
牛阿花被人拦下，拦她的人对她又是一顿拳打脚踢。
“你们放开她！否则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洛锦欢看着这一幕，赤红着眼拍打着牛陆的背。
“小娘们，不放过我们？那老子倒要看看是谁不放过谁！”
牛陆心里感叹着二麻那什么兄弟看人真是准，这小娘们远看看不出模样，这近一看，那眉眼简直了，还有这身上遮挡不住的香味，真是让人闻的心痒痒。
洛锦欢听着他的话，眸子忽闪间红了一瞬，阿娘说的没错，人类就是最恶毒的存在。
她和阿花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要这么对她们！
恨从心起，魔从心起，洛锦欢看着牛阿花消失的身影，止住了挣扎，任由牛陆扛着她离去。
王二麻看着被牛陆放下的人儿，眼里闪过惊艳，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更加仔细的观摩着她的模样。
洛锦欢看着面前这个满脸麻子的男人和他身后站着的四五个猥琐人类，眼中满是憎恨。
这样的眼神，让王二麻更加激动。
“狗蛋这眼光果然还是这么准，这模样，这眼神，看的老子心里痒痒的，哈哈哈哈哈。”
说着他的手抚过洛锦欢的脸，顺延向下，想要检查其余地方，是否也如狗蛋描述的那么样好。
洛锦欢感受着脸上的抚摸，眼底的暗红越来越深。
在王二麻的手附上她的脖颈时，她的瞳孔彻底被这抹暗红笼罩，心跳在这一刻跳的飞快，那破碎的妖丹在体内发出诡异的光亮。
“妖....妖怪！！！”
目光没有跟着王二麻的动作下移的人，第一时间看到了洛锦欢那红色的瞳孔，妖怪在人类世界并不是虚无缥缈的存在，许多人类也不惧怕妖类。
但不怕妖的人都是有些术法在身，而没有术法的人类，在面对妖时，还是无法镇静。
男子的惊呼并没有拯救王二麻，看着指甲穿透脖颈喷射而出的鲜血，洛锦欢的头微微歪了歪，变回原形的蛇尾扫向那几个准备逃离的人类。
鲜血喷洒在脸上，洛锦欢抬手轻轻一点，看着指尖的血，她凉薄的眸子被阴狠染了颜色。
指甲从王二麻脖颈中拔出，手抬至他的头顶，王二麻的脸肉眼可见的扭曲，一缕缕金色的精气从他的头顶涌出，钻入洛锦欢的掌心，顺延至她的妖丹之上。
妖丹上的裂痕微微合拢，好似被缝补般，有了缓和之迹。
感受着妖丹传来的暖意，洛锦欢的目光看向地上那被她蛇尾拍晕的几人。
眉眼间带着讥讽，人类啊，既然这么喜欢妖，那以后就和她这只妖融为一体吧。
推开茶楼包间的门，洛锦欢手里拿着在茶楼摔碎一半的碗，离开了这个在怀城还算繁华的茶楼，独留下一屋被吸了精气，只余皮包骨的尸体。
牛阿花拖着被打断的腿，一瘸一拐的追来茶楼，她不敢慢，她怕慢一步，那个小丫头就被那群畜生给毁了。
可当她刚走到茶楼门口，就看到从里面出来的洛锦欢，先是惊喜，随后是惊恐。
感受着小东西身上散发的气息，牛阿花后退一步，难以置信的摇着头。
洛锦欢走到她的身边，看着她脸上被打出的血丝和淤青，她抬手用乌黑的袖子给她擦了擦。
“今天的饭要够了，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放下手，洛锦欢若无其事的扶住她的胳膊，想要带着她离开这里。
牛阿花没有言语，任由她拉着她转身离开。
一路上二人默契都未言语，直到出了城门，牛阿花才抓住她的手腕。
“你杀人了。”
不是疑问，是确定，杀人的妖和从未见过血腥的妖，他们的气息完全不同。
刚刚在茶楼出来时，小东西周身溢满了煞气，那是她之前从未有过的气息。
洛锦欢扶着她手臂的手一紧，低着眸沉了沉：
“不过是以牙还牙而已。”
“你知不知道，妖一旦沾了鲜血，就再也无法修道成仙，还会被各路修仙者追杀，你以后要怎么办！”
牛阿花心疼的看着她，明明只是一个骄纵单纯的小姑娘，到头来落得这个下场，是她没有保护好她。
牛阿花已经忘了她一开始救洛锦欢的目的，这些时日的相处，她承认孤单的她好像重新找回了快乐和幸福。
多少年了，她孤身一人，这次是小东西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切，她不怕她，不嫌弃她，不会看不起她，会听她讲话。
她真的有想和小东西一直这样走下去，但她却没有保护好她，让她差点遭了贼人的手，让她沾了血腥。
牛阿花低头望着她，红着的眼眶充满了歉意和自责。
洛锦欢抬头看向她，看到她眼角的泪花时，抬手帮她擦了擦，脸上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不成仙便不成，人类不仁，我们为什么要义，我只不过是在处置坏人，我有什么错。
阿花，我们不应该这样放弃自己的脸面，去讨好人类，我们可以活的更好，可以活在阳光下，哪怕是在人间。”
洛锦欢再次想起这几日所遇到的人类，这些人类给予她的伤害，让她无法释怀，让她更坚信自己的想法。
若成仙是忍让所有不公，那她甘愿堕魔。
谁若伤她和她在乎的人，她便让他们碎尸万段。
“阿花，我们离开这里吧，不要在逃离了，和我一起去惩治那些恶毒的人类和可恶的捉妖师。
让他们知道，妖不是他们买卖的交易，让他们畏惧妖，再也不敢伤害妖。”
不要再逃离了....牛阿花心动了一下，她都忘了，她来怀城是为了逃离。
至于为什么逃离，想起前尘往事，牛阿花抬手摸向自己的脸颊。
她都忘了，曾经的她也和小东西一样活的明媚，活的娇艳。
她原本是只银狐和阿姆一起生活在鬼渊河边过着幸福的生活。
可一切都在九百年前遇到那个捉妖师以后就变了，阿姆被他们分食
是被她崇为天神的男人救了她，但她认为的天神，骗走了她半颗妖丹。
忍着屈辱她苦心修炼五百年，想要报仇，但那个男人早有防备。
他招来许多捉妖师追捕她，把她最骄傲的皮毛毁了个干净，把她的脸搞成这副鬼样子。
再次受了重伤的她，因沾染了人类的血，无法再回妖界，只能靠着阿姆教她做的隐息丹，她逃至一个小山村，受着人类指责，辱骂和驱赶。
为了活下去，她所有的傲骨随着时间都被磨灭。
因受排挤和躲避追杀，她一路逃至怀城，做了乞丐，还把自己搞的乱七八糟，不敢让自己再去想前尘往事。
她也成功活成了她最讨厌的模样，面对那些排挤辱骂她的人，她充耳不闻，好似他们口中说的不是自己。
洛锦欢抬头望着她，看到她眼中的恨和落寞，扶着她胳膊的手松开，把她的手紧紧握住。
“我已经过不了鬼渊河，回不到阿爹阿娘身边了，阿花以后我只有你了。”
天帝，妖王和人帝曾规定，凡是沾染了人族血液的妖便再也无法过鬼渊河回妖界。
哪怕那人是恶人，也不被允许，只因人类是三界中能力最弱的，这条规定也是为了保护人类而定。
也正是这条规定，让人类肆无忌惮，让捉妖师们更肆无忌惮。
他们仗着可以过河，杀妖，捕妖，引诱妖至人界再让他们手上沾染血腥，阻断他们的退路，再在人间将他们捕杀。
都说人是最弱小的，可他们也是最恶毒的。
牛阿花手微微收紧，感受着手上传来的柔软，牛阿花犹豫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小欢走，我们走，以后都不做乞丐，我和你一起让那些欺负妖的人，都付出代价。”
“谢谢你，阿花。”
洛锦欢含泪笑看着她，阿爹阿娘，你们看到了吗，哪怕在人间回不去，小欢也是有家的，所以不要为小欢担心，小欢会在人界活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