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兰和花半缘走出慈念斋,经过长廊,冬兰就忍不住开口问道。
“小姐,崔妈妈怎么突然想起拿去您的衣袄了?不过奴婢好似记得她家的孙辈明明是个小子,哪有什么孙女?”
花半缘出了慈念斋就加快了步调,眼看拐出了院子,来到了长廊上,这才慢下步伐。
花半缘听到冬兰的疑问,逐渐停下了脚步,说道:“那个衣袄有问题。”
“啊?什么?这衣袄又有什么问题?”
冬兰乍得听到这句话,一时间摸不到头脑。
“那衣袄里面有东西。”
花半缘想起当日穿上身摸向衣襟的时候,脸色一暗。
“啊!二小姐,那衣袄可是大夫人给您送来的!大夫人她为什么要害您?”
冬兰见到花半缘的脸色,当即也是吓了一跳。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不是说在这府内,祖母最大吗?等着吧,等等自会有答案。”
花半缘叹了一口气,她不知道自己的这个举动是否能够得到花老夫人的一份庇护。
慈念斋内,待燃烧完最后一节檀香后,一旁的丫鬟搀扶着花老夫人从佛像前站起身来。
“你在那站着也不说话,可是有什么心事?”
花老夫人从丫鬟手里接过汤匙,慢慢饮了一口甜羹,却瞥见崔妈妈站在一旁。
“老夫人,老奴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花老夫人听到这句话,神情有所意外,却还是笑着说道:“有什么事情你还讲不得,这可不像你的风格。”
崔妈妈见花老夫人并没有不高兴,继续说道:“老夫人,您看下这个。”
崔妈妈把手里的衣袄递给花老夫人,花老夫人不明所以,却也拿过衣袄看去。
“这个衣袄有些眼熟,这不是缘丫头方才穿的吗?”
“老夫人,您看这里。”
崔妈妈翻出衣襟部位,随即用力一扯,袄内的棉絮瞬间涌了出来。
花老夫人伸手摸向那些飘出的棉絮,方才还在一头雾水的表情骤然变的冷若冰霜。
“这衣袄里填的可是芦花?”花老夫人虽是出身名族,但早年跟随丈夫见识过许多,此物也便识得。
“确实是芦花,每到过冬时节,花府家主的衣袄都是以鸭绒、羊绒这些来填充衣物,只有贫苦人家才会用杨絮、芦花去填充衣服,而且这芦花从表面上看,与寻常棉絮并无差别,可是保暖效果可是大打折扣,几乎没有保暖功效。”
“你是怎么知道的?”
“老夫人,方才在诸位小姐茶艺展示之时,老奴是碰巧看到二小姐衣襟下的脖颈微红,似有异样,起初老奴以为是二小姐吃食上有些过敏,只是再仔细一看,却发现竟然是二小姐身上所穿的衣服在作祟,这芦花不仅没有保暖的功效,而且芦花绒杆尚硬,制成袄子长期以往的穿在身上就会刺痒划坏皮肤。”
说到这里,崔妈妈心疼的叹了口气。
“哎,可怜二小姐,硬生生的把衣袄穿在身上,竟然没吭半点声,就这样,临走时还不忘叮嘱老奴一定要给她把衣袄送回去。”
“我记得这衣袄可是大房给她的,大房如此做事当真是失了主母的风范。”
花老夫人眼眸含着一丝冷意,自己这刚回府,卫氏就敢在眼皮子底下搞事。
“会不会有可能不是大夫人所为,毕竟制衣袄还是要经过很多人的手…”
“哼,若是没有她的指意,下头的人有几个胆子敢去做这事?”
花老夫人冷哼一声,花武侯离世,自己就不再管理花家的后宅,大户人家后宅难免会有些上不得台面的隐私,既然让卫氏担任主母,她也不便再去插手,不过今日花半缘衣袄之事,可见卫氏心胸还不够宽广。
虽然花半缘不是嫡女身份了,但是花府也万万不能传出虐待庶女的事情。
想起叶氏病逝,花老祖母觉得到底还是愧疚于这个曾经的嫡孙女,
“崔妈妈,你去从我院子挑个稳重的丫头,送到半缘的院子做事吧。”
“是,老奴这就去。”
崔妈妈跟了花老夫人多年,自是知道这是花老夫人对二小姐的一个保障,毕竟有老夫人的人在,其他人就不会再肆无忌惮的欺负二小姐。
“等等。”花老夫人又叫住了崔妈妈,想了一会继续说道:“你再去寻个相同的布料,添上羊绒,制成衣袄,一并给半缘丫头送去。”
崔妈妈得了令,行过礼后便去准备了。
……
花半缘带着冬兰走在花园内,不远处就瞧见枝头上的茶花开得正旺,朵朵艳丽芬芳,凑近去香气扑鼻。
花家大老爷花正肃喜爱花草,所以花府园林修的极为漂亮。饶是初冬时节,园内也摆满了应季的花朵。
主仆两人正在流连花丛之中,远处骤然响起的声音打破了此刻宁静。
“啊!大小姐,对不起,奴婢不是有意的。”
花半缘闻声看去,地上跪着一个年轻的丫鬟,捂着被打红肿的脸不住的哭泣。
而一旁的花姝音和花清婉正面巧也来到了花园。
花容亦自从慈念斋出来就一肚子火气,这刚到花园走两步就被这不长眼的丫鬟冲撞,发髻上的银簪都被撞落到地上。
“你没长眼啊!看到本小姐在这里还敢往上撞,都把我这簪子撞掉了,我这簪子可是镶着珠宝的,全让你这贱婢给碰掉了!”
“对不起,奴婢真不是有意的,奴婢…奴婢愿意用月钱赔给三小姐。”
丫鬟跪在地上,满是哭腔。
“你赔?呵,就你那三瓜两枣的月钱,把你卖了都不值这簪子上的一粒珍珠!”花容亦冷声哼道。
“三小姐饶命,求求您不要发卖奴婢。”
丫鬟听到自己要被发卖的话,吓得瑟瑟发抖,拿着银簪跪在地上不知如何是好。
“三妹妹可是好大的火气。”
花半缘走了过来,笑着说道。
花容亦闻声一愣,见到又是碰见花半缘,脸上露出一丝晦气。
“管你什么事情,我教训丫鬟难道还需二姐姐你来说教。”
“教训丫鬟也要事出有因,三妹妹无端端就体罚下人,却是好没道理,大姐姐有慈善之心,最是懂得不可无事生非的典故,大姐姐你说是吧?”
花半缘并不在意花容亦对自己的态度不友好,仍是笑意盈盈的看向大姐姐花姝音。
“大姐姐如此良善,是我们做妹妹的学习的榜样,自然也不会无缘无故的责罚下人的,还得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才对。”
花清婉也开口附和着,虽然她不懂当下的局面,可是大房和三房向来是暗里争斗,方才在花老夫人那里,花清婉就已经发现自己的这个二姐姐今非昔比,好似变了个人。
花姝音听到花半缘和花清婉这般捧自己,脸上不自然的笑了笑,花容亦怎么教训丫鬟她不管,只是自己平日里端庄温柔的形象,在二房花清婉面前却是不能丢失半分的。
“三妹妹方才同我们赏花,是这个丫鬟无端冲上来撞了三妹妹,三妹妹生气也是情理之中。”
花容亦听到花姝音的说词明显偏向着自己,再次看向花半缘,说话的言语都带有得意。
“这丫头撞了我,还把我的银簪上面唯一的珠宝都跌坏了,二姐姐你说这难道还需要什么理由吗?”
花半缘闻言笑了笑,拿过丫鬟手中的银簪细细打量。
“你方才说这珠宝是刚被摔掉的,可是我看到这银簪上镶嵌珠宝的内侧端口位置都被摩擦的发亮,显然是这枚银簪掉了珍珠后还被经常佩戴,所以说这上面的珍珠分明是已经掉落有些时日了,如今三妹妹这番说词,莫不是把莫须有的责任都推到了别人的身上?”
花半缘说完,来到众人面前,摊开手掌。
花姝音看着花半缘手里的那枚银簪,确实如花半缘所说的,珍珠上面的痕迹并非今日被撞落的。
“你!你真是无理取闹!大姐姐你看她,二姐姐分明是在欺负我!”
“好了,”花姝音面色一顿,朝着花容亦使了个眼色,“三妹妹肯定只是忘记了这珍珠是何时掉落的,大家都是姐妹,可不能因为这些小事就影响了我们姐妹之间的感情。”
哼,人命岂是小事,花容亦的无理刁蛮,可是会害的无辜人的生死,若是真的被发卖出府,这个丫鬟是死是活可就难以预料了。
“没事了,三小姐不会发卖你的,你先退下吧。”
花姝音温柔的对着丫鬟说道。
那丫鬟如获大释,颤抖着从地上爬起来,一步一谢恩的离开花园,临走时,还饱含谢意的看了一眼花半缘。
“大姐姐真是良善,不愧是我们做妹妹学习的榜样。”
花清婉崇拜的眼神看向花姝音,花半缘也附着笑意。
花姝音看到花容亦还在置气,于是便扯着一丝笑意,一手拉着一个妹妹,安慰道:“好了,容亦我们都是姐妹,可不能闹小脾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