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新年，不出意料地搞砸了。
凌爸爸叹了口气，起身擦桌扫地，顺带着把凌妈妈推进屋里冷静。
等凌桑哭够了，看着家里满目疮痍，心也渐渐变硬了。
“我知道孩子归了江家你们老两口心里肯定难受。
妈，你不用担心我懦弱，也不要伤害自己。
我们这么努力生活，为的就是将来一家人开开心心，别让人小瞧了。
这几年我们不好过，江家也付出了很多代价，我们并没有吃亏。
你们放宽心，无论江家做什么，也不能改变你们是兑三的外公外婆，我是兑三的妈妈。
我不会妥协的！”
晚上躺在床上，凌桑就着电话跟儿子聊天，讲故事。
偶尔还会听到江璟灏照顾他时轻声细语的声音。
一旁的凌妈妈一直忍着没出声。
直到听到电话那头那个男声压着嗓子悄悄说“睡着了”。
凌妈妈以为这声提醒代表可以挂电话了，并不知道其实凌桑的电话还在保持畅通，以防儿子睡梦中的叫喊。
于是胳膊肘戳了女儿一下，客观评价道：“他对我们兑三倒是挺尽心的。”
凌桑有一丝窘迫，但她又不能点破，那样会让母亲在这个她痛恨的男人面前颜面扫地。
只好岔开话题：“快睡吧，不早了，我坐了一天车也乏了。”
谁知母亲却还不买账，毕竟发生这么大的事儿，凌妈妈心里默认的是今晚谁都别睡了，聊吧。
聊过去，聊未来，聊孩子，反正烦的睡不着，正好有人在身边陪聊，不用郁闷地熬到天亮。
“难怪瘦了这么多，一天天操不完的心能不瘦吗？”
“睡吧，睡吧，啊，妈。”
“诶，你说，江家听说天上突然掉下个大孙子，什么反应？
就算有天大的过节，也该谢谢你不是吗？要……”
“妈！”凌桑突然坐起来，大声打断了母亲接下来想说的话。
由于分贝太大，通过电话传到崇海，吵得睡得不很踏实的儿子哼唧起来。
“没挂电话呀？”凌妈妈吓得悄声质问。
“不是跟你说了睡吧睡吧，你不听！”
凌桑赶紧拿起电话，温柔安抚，“兑三，妈妈在哦，在的。”
等到对面重新恢复平静，凌桑才从耳边把手机拿开，放在床头柜上。
只听母亲长长叹了口气，两人都没再说话。
直到听到外面清洁工清理垃圾，凌桑拿过手机看看时间，挂断了电话。
“真残忍。”凌妈妈可要憋坏了，“就宁愿这样，他都不同意孩子跟着你吗？”
“现在兑三不认他，他只能用把孩子拴在身边这一个法子来宣誓主权。
我能理解。”
“永远都是你理解，他什么时候理解理解你？”
“有这个必要吗？妈。”
是啊，人家有什么义务理解你啊？如果不是这个孩子，本就该老死不相往来的。
凌妈妈没再说话，而是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背。
凌桑不知道这其中的意味是安慰还是鼓励，亦或是觉得她……可怜。
天光放亮，客厅也响起动静。
不知道是不是父亲也一夜未眠，凌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翻身起床。
活动了一下因在床上板着而酸痛的腰，走出卧室。
“爸，起了。”
“嗯，怎么不多睡会儿？”
“睡不着，您也没睡好吧？”
“你妈就是刀子嘴，她心里听到你说的那些也不好受，只是这么多年已经成执念了，说不了软话。
但你心里得明白，往前看，孩子总会长大，你不能守着他一辈子，你也得为自己打算。”
“我明白爸的意思。我这不是又回去念书去了么……”
凌桑嘴里应和着，心里却很是茫然。
其实说到底，儿孙自有儿孙福。
凌桑的父母第一不能反对江家认孙子，第二不能强权做女儿的主。
三十多岁的人了，早就有了自己的主意，尊重最重要。
他们做父母的能做的，就是在女儿失意的时候把她搂在怀里告诉她，有爸妈在。
其他的，不应该成为她的思想负累。
因而关于兑三已经姓江、并且跟江璟灏住在一起这件事，第二日凌父凌母都没再多说什么。
就当过去那些从没有改变过的日子一样，为凌桑的离开准备了半行李箱好吃的。
坐在回程的火车上，手机发出低电量提醒。
凌桑打开小包拿移动电源，却发现临走时偷偷放在母亲枕头底下的一万块，又被她不知什么时候偷偷放了回来。
原来儿女在父母面前耍的所有小聪明，都会被轻而易举识破啊！
还以为之前推辞后的妥协已经成功让父母放松了警惕呢，凌桑失笑地摇摇头。
转而却难以自持地不住落泪……
回到江璟灏的家，已经快晚上七点，一路上都是各家抽油烟机里飘出来的油烟香味。
没怎么吃东西又长途奔波，饥肠辘辘的凌桑只想饱餐一顿。
于是她在即刻回家见儿子和大快朵颐之间选择了后者。
只是略微比约定的时间晚个把小时，没事吧？
晚高峰堵车也是很正常的嘛！凌桑一边嗦着粉一边安慰自己。
终究还是大意了。
吃完饭乘着电梯上楼，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她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这样一番景象——
兑三一只脚光着，一只脚趿拉着鞋，死死拽着大衣只穿了一半边的江璟灏向外走，哭得撕心裂肺；
江璟灏一手拿着兑三的鞋，一手去抓还没穿进胳膊里、但却已经被儿子扯出老远的袖子，可谓相当狼狈。
“你们在干嘛？”凌桑不解，手里刚刚吃饭擦嘴的餐巾纸还没扔。
隐隐约约猜到自己当前所处形势后，也不好意思明目张胆扔，又悄悄团紧塞进裤兜。
“妈妈——”
比雷峰塔要镇压白素贞，许仙跑去见娘子最后一面那天还要凄厉的一声喊叫。
兑三很抓马地奔向凌桑，狠狠扑进怀里。
“怎么哭成这样啊？发生什么事了？”做足了心理准备来承接儿子的撞击，但仍然被冲得一脚后退半步，凌桑慌忙给兑三擦泪。
“你还好意思问！”江璟灏气得狠狠脱下大衣，“为什么关机，不接电话？”
“手机没电了。”
“没电不能充吗？”
“你干嘛西，勇，凶我，妈，妈……”兑三哭得打嗝，说话断断续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