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那男人面前摇摇欲坠的单薄身影让人唏嘘他的遭遇。
“你这个该死的！”
没等小桑震惊完那男人大步上去一把抓起将他砸重重在地上，一双大手掐住那孩子的脖子咒骂着“为什么你要出生！为什么你要活着！死啊！”
那个孩子本想反抗却有气无力，他小小的身体面对高大的男人又有什么办法呐，像是已经失去眼中希望一般。
小桑见这一幕气的瞪大了眼睛，一下子冲了上去。
明知道那是幻境，但她也不知道为何自己要那么做，跑到孩子身边。
“喂你有点反应行不行！反抗啊！”蹲下身来死死瞪着那男对他喊道。
“去死！去死！”面目狰狞的男人迟迟不肯放手，眼看那孩子就要奄奄一息了。
小桑她急得已经不知道怎么办了“滚开！别动他！滚啊！”
“反抗他啊……你真的会死的。”小桑低头无奈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她想做些什么可无济于事，明知道只是幻境，可是为什么心里那么不是滋味……
砰！
伴随那男人的一声尖叫猛的抬头看去，见那孩子倒在地上，是他将男人一脚踹了开。
气急败坏的男人骂的更加凶狠，踉跄的退了几步，那孩子趁机起身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哎！”小桑见状也赶紧想要追出去，就在目光交汇处，记忆与现实擦肩而过的瞬间。
跑出房门的那一刻，林明清傲立在门外风雪之中，没人知道这一刻他在想什么，与年少在这时间的缝隙中相撞，却不曾回头再看一眼。
“林……林明清？”小桑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个踏雪走来身姿傲然的少年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你怎么在这？”林明清眼底躲闪着闪过一丝别样的情感，有些诧异开口询问。
或许他没想到小桑会找到这里来，或许他万般不想见到这些，或许他更不愿意让小桑看到那深藏的幻境过往。
“我还想问你在这里耗什么！你知不知道……你”此时小桑想说什么却又被她咽了下去，看着他莫名的委屈感涌上心头。
看着小桑眼中复杂的情感，林明清眼眸低垂，拍了拍她的肩膀轻轻开口“谢谢你来找我。”
此话一出小桑顿时感到害羞“啊……你还是先想想怎么出去吧。”
“嗯，这确实是个问题。”林明清若有所思片刻开口“我猜这是根据记忆节点制造的幻境，想要破除恐怕要找到……”
“什么啊？接着说啊！”看着说到一半的林明清小桑实感到着急，他拉着林明清的衣袖催促着。
“哎…恐怕要找到突破点。”林明清看着小桑犹豫一下开了口。
“突破点？那你有没有试过……”小桑突然想到她试过的方法。
然而林明清已经想到她心中所想“试了，没效果。”
如此这样小桑像被泼了盆凉水一样无奈道“啊好吧，那你说吧。”
“什么？”
“什么什么啊，你的心结啊，愿望啊，那肯定是突破点，完事咱还得找软糖去了。”
林明清一愣，皱眉说道“我不清楚。”
“？？？”
寒风卷起地上的雪，在空中狂乱，耳边嘈杂，冷月沁入云里。屋檐下两人相对而立，灯火莹莹拖长了他们的影子。
“你不知道吗？”小桑苦恼抓了抓头发，叹了口气说道。
但现在不是驻足的时候，小桑打起精神对林明清一笑，拉着他就往外走“既然有办法解决那就去找吧！”
看着她略偏瘦小却坚毅的背影林明清本犹豫想说话又让他伴着眼前的风雪咽了下去，只浅浅的回应了句“嗯”
此时他心里许也在庆幸，如此寒冷夜身边还有一人陪着他。
林明清与小桑追出去后并没有发现其他人，反而眼前的景象由深冬变为了初春。
“哎？怎么突然就变了？”小桑看着林明清问道。
林明清看着眼前熟悉的街巷皱了皱眉，他叹了口气大步走过“跟我来”。
“嗯？”小桑有点疑惑但还是跟着他向前走去，一路上她看见很多无家可归的流浪之人，他们在如此寒冷的地方破衣烂衫瘦骨嶙峋，在街边乞讨的模样甚是让人心疼。
走到几片木板搭建的一个实在不能称为住所的地方，林明清停下脚步握紧拳头看着此处。
小桑自他身后弯腰看过来“哎？这不是刚才那个小孩吗？”
在搭建木板的下方一个小小的身影坐在里面，破烂的衣衫凌乱的头发，但却有种不被掩盖的气质，倒也像是个落魄的小公子。
“哎哎，你怎么知道他在这里？”小桑扯了扯林明清的衣袖问道。
林明清本浅叹了口气，转头看向她又轻轻一笑“我就是知道。”
虽然他不说但小桑也大概可以猜到，若想离开这里，这个孩子可能是关键，不然林明清也不会特意找来这里。
“清儿！”
一声略带沙哑又温柔的声音在二人身后传来。
瞬间穿透林明清使他心魂一颤，渐渐转过身去，眼中的惊与喜沁满愁苦无奈，一刹那多年压抑的感情拨云见日，直刺入林明清的眼眸，如湖泊般波光粼粼。
一个穿着单薄的女人急匆匆的光脚跑来，手里捧着粥，跪坐在地一下子就送到那孩子面前。
那男孩一愣，看着女人手捧白粥被烫红的手，还有那在地上奔跑被冻伤的脚，他皱起眉头声音略有颤抖的咬牙问道
“娘，您这是干什么？”
“听话，快吃。”女人没有回复，只是轻笑的催促着。
那孩子看着眼前眼含泪水的女人胸里像噎了口气一样，眼中翻涌着不忍与仇恨。
面对那伤痕累累的手捧上的热粥，在寒冷的初春，如此难得的食物竟是如此的难以下咽。
小桑心里五味杂陈的看着二人，眉头紧皱，如此情景她猜是这对母子被先前的男人赶了出来或是她们自己逃了出来，流落街头相依为命，她想做些什么，可伸伸手什么也抓不到。
母子二人在一个四处漏风的地方，往里看去恐怕地上的干草就是他们的床，空荡荡破木板支起的狭小空间就是他们的家。
二人衣衫破旧却不失自身底气。
“不要太在意，只是幻境罢了。”林明清淡淡的一笑说道，像是在安慰她。
但是林明清啊，眼雾中的万般惆怅像是要将你吞噬一般。
飓风起掀起衣袖沙沙，眼中景象打乱重组，然而为什么，这一次是那么的让人不解，唏嘘感叹这坎坷不平的“幻境”。
景象随着风落再次翻新，小桑立在那里，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幕，揪住身旁人衣袖的手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抓的紧紧。
先前还用手捧上热粥想喂给孩子的女人这次竟一抬手重重将他打倒，眼睛里有着混乱的疯狂。她提起那孩子头发，砰的一声砸到墙上。
血液淌过眼睛那孩子一声不吭，不同的是这孩子没有丝毫恐惧怨恨的气息，反而眼中是满满是心疼与无奈。
“哎，林明清这是怎么回事？”小桑心中不忍，看着对那孩子下手的女人，她不明白为刚刚的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林明清皱眉叹了口气，犹豫片刻解释道“精神上受过伤害，有时就会这样……没事的。”
约过半刻那女人终于停了手，小桑不顾林明清的劝阻挣开他跑了上去，那孩子伤的很重，地上零零散散的都是他的血。
他倒他墙角艰难的呼吸着。小桑扶着墙愣在那里，她想伸手去触碰那孩子却顿在空中。
“对……是幻境啊……是假的。”缓缓将头转过，见那女人跪倒在地，眼神尽是不安的空洞。
仿佛空气凝固，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又或许什么也没想，只是眼中的泪水顿时落了下来。
就在这死寂的片刻，突然在这深巷充斥着女人痛苦的叫喊声，一声声的‘对不起’在巷子口盘旋。
或许除了那孩子和她自己谁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撕心裂肺的声音直击小桑的大脑将她的理智拉回，见那女人疯狂的抓着自己的头发，蜷缩在地上痛哭着。
或许是就如林明清所说，这个女人精神有问题，刚刚还在对自己的孩子下手的，但清醒过来后又发疯般的自责。
“孩子，孩子对不起，我又疯了……我……对不起……”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既不能离开又不想伤害。有的只是在恢复理智后深入骨髓的无奈。她怨天怨地怨自己与来往看热闹的面露戏笑的人……
原本虽不算光鲜的人但却有自己的的一丝体面气质，但这一刻她坚守最后的坚强也被击溃，被她自己的愧疚与无能为力。
“这……怎么回事？”小桑呆呆的看着她早已被这接踵而至的事搞得内心动摇了。
此时那孩子抓着墙艰难起身，踉跄的跑到女人身边，抱住她并安抚着。
“没事的娘，没事的……”
两个身影在这无情的世间瑟瑟发抖的蜷缩着，就好像此处丝毫没有容他们安稳活下去的地方。
林明清本侧过头不愿面见这一刻，但他依旧心一横上前拉过愣在原地的小桑，强装镇定的说道“怎么，没陷入自己的幻境反而要陷在这里了？”
是了，小桑她先前被师父保护的很好，她没有见过所谓的人间疾苦，而这里的一切无时无刻不牵动着她的内心。
她不理解为什么有些人单单活着就要拼尽全力，看着二人好像周围的空气是那么的孤寂，就连阳光都变得寒冷，自从来到这里小桑的心一直是悬起的，但幸好还有林明清在这里。
那小小的少年轻拍女人的背，他微笑着，轻轻的开口“娘，我想吃花饼。”
那孩子笑着，倒悬的春日之花落在他安详如幼鸟的眉头鬓上，就像一束暖阳直射到母亲苦冬的内心，顿时生机盎然。
女人一怔又马上微笑着轻轻点头，她起身拍拍衣摆交代着让他不要乱跑，接着留下一个背影远去。
那看起来真的是个很愉悦幸福的背影，因为这孩子从来没有要求过什么，这是第一次，这真的是第一次听到这孩子想要什么。
可是，那女人离开的瞬间身后的孩子原本明静的眼眸暗沉下来，攥紧拳头仿佛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他没有听女人的嘱咐，毅然决然的离开，与女人背道而驰，来往的人将他们隔开，各自消失在这世间深巷。
“不对劲，这孩子有问题！”小桑莫名的感到心里不安转头对林明清说道。
但为什么，林明清面色阴沉眼中难以名状复杂的情绪涌现。小桑看着要陷入莫名情绪他，有些担心，拽着他的衣袖喊道“喂林明清，你在干什么？我们快追上去……”
“不去！”小桑话音未落就被林明清毅然决然的拒绝。
小桑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什么！？”
“我说不去。”林明清微低着头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但语气尽是无奈的愤怒。
“你……在逃避什么？”此话一出林明清心里一颤，他木讷的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能沉默。
见他不动还如此消沉，小桑瞬间明白了，什么狗屁幻境啊，织梦，过去……
那是林明清的记忆。那孩子就是林明清小时，是那不愿回忆的过去。
小桑抬手想上去拉他却被林明清本能的向后一撤，手落了空。
“好！你就在这里杵着吧！姑奶奶我还想出去那。”她印象中林明清一直是脸上挂笑的，还从未见过他清露出那样的表情，是如此的消沉，无奈又无动于衷。
“真是的，逃避有什么用啊！可恶的家伙……”小桑转身气冲冲的走远了独留林明清一人立在原地。
“可恶……我为什么要生气……可恶！”原本加快的脚步慢了下来，眼眸低垂，心里本就压抑的情绪在看到如此消沉林明清时终于忍不住了。
她也懂林明清的心情，但是她不懂他的逃避。或许她气这世态的炎凉，她气这来往人的冷淡，她气不愿面对过去驻足于此的林明清。气是真的想救他也是真的。
“可恶，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带你出去！”
小桑坚定的脚印沿着女人的方向消失在林明清的视线，叹了口气这下又剩他自己了，转身拂袖离去，与她相背而离。
待小桑追上那女人，见她在人群中跪乞讨，在冷漠无情对她嗤之以鼻的人群中 那个破碎单薄的身影，嘴里说着与她气质不符的乞求之词。
来往的人匆匆她就上前就小心的轻跩他们的裤腿，这女人好像很懂怎什么地方人最多，好像早已总结出了经验。
这是小桑认知以外的世界，是一个让人感到如此混乱彷徨的世界。无能为力的人在面对世间威胁时总把希望寄托于神明，所以我们贡食洒酒祭天奉神。
但是啊，人间实在是太大了。
在神仙瞥及不到的地方，仍有人在为了活着而挣扎，且无处不在。
“可恶，好想回去给他一拳。”小桑心有不忍的看着眼前的女人嘴里嘟囔着，因为现在的她并不明白林明清当时为何在那种情况下，还要求这种并不常见食物。
只觉这个女人是那样的可怜，在她孤立无援时也万般想要帮她一把，可每每落空的手都在提醒这只是段幻境。
《山外楼》白桃乌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