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前,有个名叫潘家庄的小村落,大年初一的晨曦才刚露头,村里一人便早早起身,匆匆往亲戚家拜年。待他返程途中,路过一片阴森的树林。一阵尿意袭来,他便一头扎进树林。
解决完后,正欲离开,不经意间,他瞧见树林深处,隐隐有个人斜靠在一棵老树上,像是睡着了。“这么冷的天,莫不是喝多了酒,可别冻坏了。” 这人好心,便踱步过去。然而,当他的手刚要触碰到那人肩膀时,却如遭电击般僵在半空。只见眼前之人,双眼圆睁,眼神空洞,肚子已被掏空,肠子七零八落地散落在地,场面血腥而恐怖。他 “啊” 的一声惨叫,吓得哭爹喊娘,屁滚尿流地逃出了树林。
随后,仵作前来验尸,得知死者叫马连。马连死状可怖,瞪着的双眼中满是惊恐,肚子里的部分肠子不翼而飞。捕快们一番调查后,得出结论:忘恩负义的马连,奸杀潘蓉后逃至荒林,被野狗掏了肠子,落得个罪有应得的下场。
故事的源头,还得从潘家庄的潘员外说起。潘员外是庄里的财主,祖上留下丰厚的家业,日子过得殷实富足。只是,成婚多年,潘员外夫妇一直膝下无子,这成了潘员外心中难以言说的隐痛,每每想到,便满心郁闷。或许是老天怜悯,潘员外四十多岁时,妻子终于有了身孕,诞下一女,取名潘蓉。虽非儿子,潘员外却对这女儿疼爱至极,真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吃要吃馒头芯,咬只咬饺子肚,对她百依百顺。
时光荏苒,一晃十六年过去,潘蓉出落得如出水芙蓉般娇艳,二八年华的她,吸引了众多上门提亲之人,门槛都快被踏破。可潘员外眼光颇高,这些人皆不入他法眼。
一日清晨,潘员外早起开门,瞧见门口墙根下斜躺着一个孩子。这孩子衣衫褴褛,浑身泥污,像是从泥沼里爬出来的。潘员外走近,轻轻叫醒他。孩子醒来,满脸惊恐,显然是被吓坏了。在潘员外的询问下,孩子道出了自己的身世。
这孩子名叫马连,老家在河北。父亲在他出生后不久,为谋生计外出做生意,从此音信全无。几年后,父亲托人传来消息,说生意做得不错,并告知了地址,让娘俩前去。于是,娘俩变卖家中房屋,踏上寻亲之路。行至一个山口时,遭遇一伙山贼,财物被洗劫一空,母亲在慌乱中坠下山谷,待马连找到时,母亲已气绝身亡。马连伤心欲绝地埋葬了母亲,从此孤苦伶仃,四处漂泊,靠乞讨为生。也不知走了多久,饥寒交迫的他,昏倒在潘员外家院墙之外。
潘员外听后,心生怜悯,将马连领进家中。一番洗漱,又挑了合身的衣服给他换上。再看马连,竟生得玉树临风,潘员外心中愈发喜欢,便留他在家帮工,还派人四处打听马连父亲的下落。潘员外家大业大,养个马连自然不在话下。
日子一晃过了两年,马连勤快伶俐,头脑清晰,办事也老练,深得潘员外赏识。一些跑腿办事的活,潘员外都放心交给他,心中已然将他视作亲生儿子。潘蓉与马连年纪相仿,潘员外也有意将女儿许配给马连。
然而,去年入冬后,潘家怪事频发。一日清晨,潘员外开门,眼前的景象让他怒不可遏。不知哪个缺德之人,在门口用泥团捏成馒头模样,上面还插着两根红筷子。在当地,这馒头上插筷子乃是给死人用的,潘员外顿感晦气。他愤怒地一脚踢去,却不想那泥馒头被冻得硬邦邦,反把自己的脚硌得生疼,只得一边骂骂咧咧,一边一瘸一拐地回屋。
此后,每天门口都会出现这晦气的东西。潘员外让马连盯着,却始终抓不到是谁所为。即便在门口插上桃枝等辟邪之物,也毫无作用,插着红筷子的泥馒头依旧天天出现。整个家被一种不祥的气氛笼罩,人人疑神疑鬼,各种流言蜚语四起。
临近过年,门口的泥馒头总算消失了,潘员外以为这事就此平息。可紧接着,一件更加匪夷所思的事发生了。
那天晚上,天空阴沉沉的,仿佛一块沉甸甸的黑布,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看样子一场大雪即将降临。潘员外早早便睡下了。半夜时分,他突然听到窗户纸 “沙棱沙棱” 地响,像是被猫抓挠一般。潘员外惊醒,仔细听了听,喊了声:“谁?” 却无人应答。他刚想翻身再睡,却瞥见大门外隐隐有火光闪烁。潘员外赶忙翻身下炕,披上衣服,打开门一看,院外的柴草堆竟燃起熊熊大火。那火光在黑暗中肆意跳跃,仿佛是恶魔的舌头,吞噬着一切。
潘员外大喊一声住在西屋的马连,便冲出门去救火。可当他打开大门,只听 “啊” 的一声惨叫,潘员外瞬间瘫倒在地,昏迷不醒。原来,大门外赫然放着一个大花圈,上面一个大大的 “奠” 字,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刺眼。
可当马连赶来救火时,却并未看到花圈。潘员外从此卧床不起,没过几天,便撒手人寰。临死前,他把马连叫到床边,嘱托他好生照顾潘蓉和老伴,还说若打听到马连父亲的下落,就将潘蓉许配给他,让他继承家业。
有人不禁要问,潘员外死得如此蹊跷,世上哪有无缘无故的恨?这一切,还得从潘蓉说起。那时的女子,十四五岁便谈婚论嫁,若到十六岁还未出嫁,便算是大姑娘了,要是留到十八岁,那在四邻八村可就出名了,不是被传有病,就是被怀疑出了丑事,难以嫁出去。而潘蓉,瞧不上马连这个穷小子,背地里早已有了相好。那男子多次前来提亲,潘员外坚决不准,可老太太却经不住女方哀求,动了恻隐之心,成天在潘员外耳边吹风。
马连心里明白,若能与潘蓉成亲,这偌大的家业便归他所有;可要是潘蓉嫁给别人,他就只是个一文不名的长工。思来想去,他想出一个吓吓潘员外的法子。馒头上插筷子之事,便是他所为。每天关大门时,他便悄悄把准备好的泥馒头放在门口,第二天潘员外看到后,让他抓放泥馒头的人,自然是抓不到。后来,他又买了个花圈放在门口,点燃柴草堆,弄醒潘员外,自己则躲在屋里,等潘员外出门救火时,吓晕他,随后又将花圈丢进火堆,一切做得天衣无缝。
潘员外死后,一向刁钻任性的潘蓉当家作主,根本没把马连放在眼里,竟明目张胆地与相好约会。老太太年事已高,也拿她没办法,只能听之任之。马连一下从有望继承家业的准女婿,变成了个碍眼的长工,心中满是失落与愤怒。
终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马连心中那团邪恶的火焰彻底爆发。他轻轻拨开潘蓉的房门,潘蓉奋力反抗,可终究敌不过马连,被他先奸后杀。
人生最悲痛之事,莫过于幼年丧母,中年丧妻,老年丧子。潘员外已去,如今潘蓉又死,只留下孤零零的小脚老太太。过年了,别家张灯结彩,贴满喜庆的对联,而潘家却冷冷清清,门口贴着两张白纸,透着无尽的凄凉。
老太太买来最好的棺材和寿衣,将潘蓉入殓。因正值年底,便决定先将棺材停放,等出了十五再入土。
大年三十晚上,万家灯火通明,鞭炮声此起彼伏,整个村子沉浸在过年的喜悦之中。而潘家,老太太煮了一碗饺子,放在棺头前,不禁悲从中来,嚎啕大哭:“为何走的不是我,要让我一个人承受如此大的悲痛?”
夜色如墨,村里孩子们的吵闹声、零星的鞭炮声渐渐平息。老太太也有些困乏,趴在窗台上打起盹来。忽然,她感觉门口有个黑影一闪而过。老太太瞬间睡意全无,定睛看去,只见一个人像是被什么东西吊着,双脚离地,飘飘悠悠地朝大门口移去。那人竟穿墙而出,根本没有开门的动作。老太太惊恐万分,赶忙下炕,跌跌撞撞地跟着跑出去。她脚小,又满心害怕,费了好大劲才打开大门。
门外,夜色浓稠得化不开,借着微弱的月光,老太太瞧见那人在院外缓缓飘着,转了几个圈后,朝着村西方向去了。老太太终于看清,那竟是自己的女儿潘蓉!她战战兢兢地回到屋里,点亮油灯,只见棺材盖大开,里面女儿的尸体已然不见。老太太瘫倒在地,她明白,女儿死得冤,定是不愿去投胎,化作厉鬼去报仇了!
天快亮时,潘蓉回来了。她从外面飘进屋内,背对着老太太,直挺挺地站在棺材边上。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潘蓉手里抓着一条像是绳子一样的东西,正往嘴里塞,“咯吱咯吱” 地嚼着。一大把东西被她吃得干干净净,最后还舔了舔手,随后便慢慢悠悠地飘进棺材。紧接着,传来几声 “咔咔咔” 的瘆人声响,棺材竟自己合上了!
老太太颤抖着慢慢爬起来,费力地推开棺材盖。只见潘蓉满嘴血污,面目狰狞。老太太强忍着恐惧,打来热水,哆哆嗦嗦地给她把手和脸擦洗干净。
这便是马连的死因。然而,故事并未就此结束。
天亮后,老太太买来一身大红寿衣,给潘蓉换上。又买了桐油和猪血,混合在一起,刷在棺材上。过了十五、十六元宵节,老太太准备将潘蓉风光大葬。
邻村有个叫牛五的人,是潘蓉生前的相好。得知潘蓉死后,他惋惜了一阵。但 “天涯何处无芳草”,不久他便另结新欢。
到了三月份,也就是潘蓉死后的第八十一天。牛五喝得酩酊大醉,晃晃悠悠回到家,一头栽倒在床上,昏昏沉沉睡去。
迷迷糊糊中,他瞧见潘蓉站在床前。牛五一惊,问道:“你怎么来了?” 潘蓉却一言不发,两眼空洞无神,面无表情,如同一具木偶。她缓缓抬起双手,朝着牛五伸去。牛五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疼得他 “嘶” 了一声,这不是做梦!他惊恐地大喊了半声 “娘”,两眼一翻,便昏倒在地。
第二天中午,仵作前来验尸。只见牛五赤身裸体,瞪着双眼,满脸惊恐,肠子竟被掏走,死状与马连如出一辙。仵作联想到马连的死,又想到潘蓉,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脑门。他强打精神,走出屋子,惊慌失措地喊了句:“闹鬼了!” 便匆匆离去。
消息迅速传开,整个村子瞬间炸开了锅。村里邻里之间,难免有些磕磕绊绊。想起以前与潘家的过往,那些拌过嘴的、借东西没还的、平常说话不当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极度的恐惧之中,生怕潘蓉找自己寻仇。
村民们吓得不敢出门,即便白天出来喂猪,也要一家人倾巢而出。有人提泔水,有人拿棍子警戒,还有人因独自在家害怕,也跟着出来壮胆。日上三竿才敢下地干活,太阳还老高便早早回家关门睡觉。
就这样担惊受怕地过了几个月,倒也没再发生什么事。后来,有人提议扒开潘蓉的坟墓,烧掉尸体,以绝后患。但也有人泼冷水,毕竟潘家还有老太太,人家能同意吗?最后,村民们商量后,凑钱请来了阴阳先生。
扒坟那天,众人围在坟前,气氛紧张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夕。当有人撬开棺材盖,一股刺鼻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只见棺材里流出一些暗红色的血,潘蓉的尸体竟未腐烂,长长的指甲、锋利的牙齿,全身长满了白毛,宛如一只从地狱爬出的恶鬼,令人毛骨悚然。
更诡异的是,有个血乎乎的肉球在尸体旁蠕动。阴阳先生赶忙伸手,撩开染红的寿衣,将它拖了出来。大伙凑近一看,竟是一个婴儿。此时,潘蓉的母亲听到消息赶来,抱起孩子又拍又抠嘴。过了好一会儿,婴儿竟 “哇” 的一声哭了出来。
原来,老太太自从失去亲人后,一直把自己关在家里。今日正躺在床上迷糊时,梦到了女儿,便匆忙赶到坟上。看到这活着的孩子,老太太又看了看长满白毛的潘蓉,缓缓说道:“烧了吧!蓉儿自己让烧的。” 说罢,抱着孩子转身离去。
随后,熊熊烈火燃起,将潘蓉的尸体吞噬。火焰在风中狂舞,仿佛在诉说着这一段恩怨情仇,也似乎在为这场惊心动魄的悲剧画上一个沉重的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