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五岁那年,住在昆明西山区一个弥漫着陈旧气息的城中村。村子像是被岁月遗忘的角落,狭窄的巷道蜿蜒曲折,两旁的房屋紧密相依,斑驳的墙壁上爬满了岁月的痕迹。村里的孩子像一群欢快的小鸟,整日结伴玩耍,笑声在巷子里回荡。然而,我却如同被孤立的雏鸟,没有小朋友愿意与我为伴。
百无聊赖之际,我只能整日跑去村子角落的公厕。那里,守公厕的老奶奶成了我唯一的伙伴。她身形瘦小,背有些佝偻,脸上布满了皱纹,笑起来时,那些皱纹就像盛开的菊花。她对我,那是打心眼里的好,每次看到我,都会从兜里掏出一颗皱巴巴的水果糖,那甜丝丝的味道,成了我童年为数不多的美好记忆。
那天,午后的阳光昏黄且慵懒,像一层薄纱罩在村子上空,给一切都染上了一层朦胧的色彩。我独自在巷子里晃悠,脚下的石板路被岁月打磨得光滑。突然,一个陌生的老人出现在我面前。我知道她是本村的,可不知为何,她身上总透着股说不出的阴森劲儿,像冬日里刮过的冷风,让人忍不住打寒颤。她静静地站在那里,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我,仿佛能看穿我的灵魂。
她干枯的手缓缓伸进兜里,掏出几颗糖,递到我面前。那糖的包装塑料皮皱皱巴巴,像是被无数次揉捏过,糖体似乎放了很久,都有点化了,黏糊糊地和塑料皮难舍难分。我心里一阵嫌弃,那股怪味钻进鼻腔,让我本能地想拒绝。可终究拗不过馋虫,犹豫再三,还是剥开一颗塞进嘴里。糖在口中化开,一股陈旧的甜味弥漫开来,却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怪味。
没过多久,给我糖的老奶奶又出现了。她静静地站在我面前,直勾勾地盯着我,眼神空洞又冰冷,像两口深不见底的枯井,仿佛要将我吞噬。“你说,我还能活几岁?”她的声音干瘪又沙哑,好似破旧风箱发出的声响,在寂静的巷子里回荡,让人毛骨悚然。
那时的我年幼无知,脑海中突然闪过电视里看到的“7天”,便想都没想就说了出来。瞬间,她的脸扭曲得不成样子,像被无形的手狠狠揉搓,原本浑浊的双眼瞪得老大,仿佛要挣脱眼眶。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着,嘴角扭曲成一个诡异的弧度。“你个没良心的白眼狼!给你糖吃,你就咒我只能活7天!”她一边破口大骂,一边挥舞着手臂,干枯的手指好似鸡爪,在空气中胡乱抓挠。
我又气又怕,那时哪懂什么,只觉得委屈,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难吃死了,谁稀罕你的破糖!吃你一颗怎么了,我让我爸我奶奶买一大把给你!”我涨红了脸,把剩下的糖狠狠扔到她脚下。糖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仿佛也在为这场争吵悲鸣。她依旧骂骂咧咧,转身时,嘴里还嘟囔着含混不清的狠话,那背影在昏黄的光线里,显得格外诡异,仿佛被黑暗吞噬。
从那以后,她家里的人看见我,眼神都像淬了毒,恶狠狠地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每次我从他们家附近经过,都能感觉到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窥视着我,让我浑身不自在,脚步也不自觉地加快。
到了第六天晚上,村里突然刮起一阵狂风,风在巷子里呼啸而过,发出凄厉的叫声,仿佛有无数冤魂在嘶吼。吹得窗户“哐哐”作响,摇摇欲坠。守公厕的老奶奶神色慌张地找到我,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颤抖着,悄声说:“孩子,你可得小心点。那老太婆,怕是使了邪术,想偷你阳寿。你只要说出几年几月,你的寿命就会被她吸走加到自己身上。还好你说的是7天,要是说多了,后果不堪设想啊!”我听着,心里一阵后怕,全身止不住地颤抖,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正紧紧掐住我的喉咙。
第六天夜里,狂风依旧肆虐,黑暗中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着我。我蜷缩在床上,用被子紧紧蒙住头,可那呼啸的风声和恐惧的念头却不断钻进我的脑海。突然,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夜空,那声音尖锐而绝望,吓得我一哆嗦,心脏仿佛要跳出嗓子眼。我紧紧抱住自己,泪水不受控制地流淌下来。
第二天一早,就传来那老奶奶死了的消息。整个村子都笼罩在一片诡异的气氛中,人们窃窃私语,眼神中透着恐惧和疑惑。奶奶得知此事,气得火冒三丈,非要去她家理论。她气得满脸通红,双手叉腰,大声嚷嚷着:“这是什么事儿!明明是她自己问的,孩子又不懂事,怎么能这么欺负人!”
守公厕的老奶奶赶忙拉住奶奶,一脸惊恐地说:“她家手段阴毒,咱惹不起。孩子没事就好,现在她家刚死了人,你去闹事,万一他们再对孩子下黑手,可怎么办?”奶奶听了,虽然心有不甘,但看着我害怕的样子,还是忍住了怒火。
这件事,像一道深深的疤痕,刻在了我心底。多年过去,前几个月,那恐怖的场景却毫无征兆地涌上心头。我甚至还记得,那是村里谁家的奶奶,好像和我家还沾着点亲呢。每当夜深人静,我总会想起那个午后,那几颗怪异的糖,还有那老奶奶扭曲的脸和充满恨意的咒骂。那股阴森的气息,仿佛从未消散,始终萦绕在我身边,让我在不经意间,后背还是止不住地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