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很快抵达临清。
临清是会通河(即京杭大运河)与卫河的交汇处,有“关察五方之客,闸通七省之漕”之称,自从永乐九年,工部尚书宋礼疏浚了会通河之后,这里便成了商业重镇。
永乐二十一年,这里开始设立钞关、试收商税。
短短两三年,临清钞关便成了南来北往客商云集之地。
钞关所在中洲是整个临清最繁华的商业区,街市蝉联,人烟辐辏。
既然如此热闹,那少不得三教九流汇集。
铁阁便在这里寻了个医馆,将受伤的几个侍卫诊治了一番,然后租了间商户的空库房将他们几个给安顿了下来。
朱瞻基让王通留下来陪他们,等伤养好了后再进京不迟。
铁阁已经与侍卫们混熟,挤在人群中讲述那天的经过。
“我家都尉在这山东地界好在还有三分人脉,有个指挥使愿意暗中帮咱们,让我们买通了旧黄河的闸户。刚好天下起了雨,便借故打开了水闸,将那土河水给放了一点进来。”
原来那旧黄河虽然不再常年流通,但与土河连通处设有水闸,在这个多雨的夏季,有时也要开闸分流一些洪水的。
有侍卫好奇道:“那如何开闸开得恰到好处的呢?早一些晚一些都不行,非得一刻不差才行哇?”
铁阁得意地指了指自己,笑道:“那还不是靠我机灵,我看王节级将敌骑引入了旧黄河中了,赶忙跑去通知闸户开闸放水。”
“那用渔网接着王节级又是谁的主意呢?”
铁阁向天上拱手道:“那就是咱们好太子爷的主意了,最初我想的是找根麻绳便行了。还是太子的办法好。”
大家纷纷夸赞太子虽然深居内宫,但却聪慧过人,有明君之相。
这时铁阁要走了,再不走就赶不上与太子、赵辉他们汇合了。
“我要走了,咱们京师再会!”
侍卫们纷纷给铁阁行礼道别。
赶到漕河边,赵辉与朱瞻基已经换装一新,朱瞻基打扮成了一个进京赶考的士子。赵辉则成了他的家仆,至于铁阁,那自然成为了一名光荣的书童了。
赵辉见铁阁脸上有些紧张,便笑道:“怎么,你怕扮不了书童?”
铁阁窘道:“可不是,从小我学啥都会,就是孔夫子的这门手艺,我是见了就头疼。”
朱瞻基与赵辉纷纷大笑,朱瞻基直道:“你好生注意着,千万别写字露馅便是。”
三人到了码头边,正欲寻牙行租个船北上。
却被好几个船东模样的凑上来,谄笑道:“可是要上京赶考的举人老爷?”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一堆人开始争着抢着要让朱瞻基三人搭自己的船。
“搭我的船吧,举人老爷!”
“搭我的,搭我的,我的船舱大,桌椅床榻一应俱全。”
赵辉困惑道:“这是怎么一回事?”要不是看这帮人不像坏人,他甚至要怀疑是不是汉王派来的暗探了。
铁阁笑道:“我知道,过钞关时,举人不用纳税。您搭谁的船,谁就能省下好几贯钱去,要是运的货物贵些,几十贯也是说不准的。”
赵辉恍然大悟。
朱瞻基这下也不客气,挑了一艘运绸缎棉布的,想来是大买卖,船上应该更舒适才对。
船东客客气气将朱瞻基一行请到船上,并将自己的主舱让给他们三个人住,自己去和艄公他们挤在客舱。
等过了钞关,船东来主舱对着朱瞻基千恩万谢,还奉上一笔“功劳费”,请朱瞻基务必笑纳。
朱瞻基哪里肯收,但推来推去推托不掉。船东便转圜道:“要不这样,相公您给我写几个字,这些钱便当是您的润笔,您看如何?”
赵辉心道,好你个船东,你这还是一鱼两吃呐。不仅省了商税,还白得未来皇帝的一副字。
朱瞻基笑了笑,见船东人也实在,还真答应了。
“写什么呢?”朱瞻基问赵辉。
赵辉不假思索道:“那就‘一年四季、岁岁平安’吧。”
朱瞻基笑道:“既然是船东,那就写‘顺风顺水,出入平安’吧?”
船东取来文房四宝,朱瞻基很快挥毫写就。船东美滋滋拿去收着,打算到德州找个人绣成旗子,挂在船头上,讨个吉利。
船东对朱瞻基道:“万一相公来年中了进士,我这字还身价大涨了呢。”说完哈哈大笑。
赵辉忙道:“那是一定的,必定身价大涨,大涨特涨。”
船东可哪里晓得赵辉的内涵。
船行至晚上,已经走了有一百里水路,过了武城地界,船东来致歉,说武城县城不靠着运河,晚上只能在船舱中将就 一夜,到明日就能过德州,出山东省界,晚上可以在北直隶的东光县下榻。
朱瞻基听得高兴,离了山东地界,汉王手再长,也伸不到北直隶,只要过了今晚,明天就是云开见日的好风景。
赵辉睡得不踏实,船舱里唯一的床榻那肯定是太子朱瞻基睡了,他和铁阁就睡在舱底,船舱是倒着的拱形,有一定的弧度,赵辉躺得很不舒服,河水又不停地拍打着船壳,发出有节奏的哗啦哗啦声。
他起身出船舱去尿尿,站在船头,解开腰带正准备好好放一放水,突然想到万一水里有女水鬼,看到自己这大器,会不会窜上来强招自己为夫婿?
使不得使不得,赵辉又胡乱扎好腰带,沿着跳板走上河岸。
跳板是一条长木板,宽仅能容纳两只脚板,厚怕是有三寸多,很是坚固。跳板一头搁在甲板上,一头架在河岸上,就跟个小桥一般。
一般船只靠岸,便把跳板架上,方便上下船。晚上靠岸睡觉,跳板也会抽走,防止有贼人摸上船。
赵辉走下船,河岸边便是成片的麦田,此时正是小麦成熟的季节,有半人多高,正好能遮住赵辉的关键部位。
他挑了一株长势不佳的麦子,解开裤腰带,边给它浇水,心中边道:“给你加点氮肥,加油再长长。”
他把水流专门盯着麦秆浇,不浪费一点点肥料,也几乎没有声音,不至于惊扰了这夏夜的神魔鬼怪。
终于尿完,收回兵器,整理衣袍,开始扎腰带。
边扎边看着跳板出神。
“嗯?”跳板架在河岸上,难道是有人上岸了?这荒郊野外的,半夜上岸做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