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巧之背着小竹篓准备出门时，便看见他爹挑了一些新鲜菜蔬送往学堂，但却被门口的杨家子侄拦在院外。
“你们拦我干啥啊，我是送菜的啊。”常良才都懵了，说起来这套新宅子也是自个家，怎么反倒是杨家人来看门。
杨家子侄持枪拦着，“反正不许进，你让里面的人出来接菜。”
常良才看见常巧之出来，赶忙放下担子，招手喊道：“二丫，这是咋回事啊？咋连爹都进不去了。”
常巧之对杨家子侄道：“把我爹放进来啊，他又不是外人。”
“不行，族叔说了，凡是带把的都不能进。”
看着杨家子侄一脸坚定的模样，常巧之也不知道该夸他们忠于职守呢，还是脑子一根筋呢，“爹，算了，就把菜放门口吧，瓜田李下的咱们也干脆避避嫌。”
常良才也没多说什么，直接将担子搁在门口，问道：“你这是又要出远门？”
“是啊，这次在村里待的时间太长了些，广城那边还得查个账，别让人把店给搬空喽。”
常良才不懂经济庶务，但也知道查账的重要性，“那你早去早回啊，别惦记家里。”
“行，三丫的婚事可以相看人家，但不许又胡乱答应。”常巧之生怕他爹脑子不清楚，听了几句别人的胡言乱语就把三丫给卖了。
常良才想到当初卖掉大丫为妾的事情，一时之间脸都涨红了，急着摆手道：“不会了，不会了！”
想到大丫那么久也没回来，他心里也一阵失落，“当初爹也是糊涂，好在你姐也混出头了，以后她想家可以随时回来。”
依着常巧之对大丫的了解，她可以接受家人去广城探亲，但应该不会再回青川村，毕竟当初她是被卖，而不是嫁给柳家，与亲人的关系已被金钱买断了。
其实大丫别看着表面柔柔弱弱的，心里却比谁都固执，也不是个会听人劝的主，“估计难，爹要是想去广城看她，我倒是可以安排。”
常巧之都没敢多说让他看看外孙，毕竟按照礼法来讲，狗蛋还挂在贾夫人名下呢。
常良才五味杂陈，叹道：“不急，这事等你回来再说吧。”
“行，你在家好好保重吧，”常巧之没再多说什么，挥挥手离开了青川村，第一站来到了最近的汉城。
战乱一结束，市场经济便格外繁荣，常巧之不过短短几个月没来，官道上来往的马帮就不少，甚至很多人都是趁着风口来跑单帮的，就像她当初一般。
常巧之没有进城而是径直来到城外卫所，守卫的士兵正巧是兼职山贼的那几位，见到是她，便笑着打招呼，“二当家不是在村里当夫子吗？怎么有空过来？”
“哈哈，就我那半吊子的水平，当夫子岂不是误人子弟嘛，”常巧之也有日子没见着他们，遂打听城中近况。
几位士兵七嘴八舌地说道：“朝廷下了公文，免了汉城三年的赋税，大伙都感激皇恩浩荡呢。”
“可不是，最近户部还给咱们送来一批银米呢，二当家，你说咱们汉城是不是要发达了？”
“果真是苦尽甘来，”常巧之不由感叹，“皇上果然还是厚道人啊，不枉费咱们拼死护他一场，对了，裘大当家这会儿在营里吗？”
“在呢，”卫兵犹豫道：“他最近脾气不太好，二当家小心啊。”
常巧之不由好奇，裘大当家可是三人当中处事最沉稳的一个呢，“发生啥事了？”
“我们也不清楚，反正大当家每天都阴着个脸，好像谁欠他八百吊钱似的，咱们兄弟看到他都绕道走。”
常巧之得了提醒，谢过几人直接进营找到裘大当家，却见他头发似乱蓬飞草，正埋头在一堆发黄的册子中，边记边叹气。
“裘大哥，你这是要考科举吗？这么用功。”常巧之拿起一本册子翻了翻，却是军户的黄册。
裘大当家一把将册子推开，郁闷道：“哎~别提了，我都想辞官养老了。”
常巧之好奇地问道：“为啥？这些文书工作找人来做嘛，用得着亲力亲为？”
“找谁啊，名义咱是拿着三品俸禄的指挥使，但实际还是个千户，事情又多又杂还没人手，”裘大当家烦躁地揉了揉头发，“最近兵部发文，要咱们按着名册核对军户，这不是开玩笑嘛。”
原来是核对军户户籍，这差不多就是人口普查的难度，怪不得这么麻烦呢。
毕竟汉城不少人不是死于战乱，就是流离失所成为山野流民，要不就是查无此人，早已乱成一团麻，但偏偏裘大当家身为指挥使，管理军户是他份内之事，推脱不得。
“这么大一摊子陈年乱账，哪里清得过来，”常巧之干脆道：“反正军户逃兵甚为严重，也不堪大用，倒不如不用再费心核查，直接募兵吧。”
军户虽然是不用交田税之类，但却有义务服兵役，但当兵苦、当兵累，很多人直接逃户，就算没逃，留下来的兵员多是些老弱病残，不堪大用。
裘大当家本也有此意，立时把手里的破烂册子一推，“对，上回守城士兵又有几个是军户？咱还是快刀斩乱麻的好。”
此时他一脸轻松，笑道：“你不是最近忙着办学堂，怎么样？当孩子王的感觉如何？”
“其实夫子另有其人，我就是个搞后勤的，”常巧之搓手笑道：“大哥，其实我这次来，是想跟你谈一笔长期买卖的。”
裘大当家眼睛一亮，“说说看，有赚头吗？”
“咦？这个嘛，”常巧之不好意思道：“大哥，这生意你可能赚不到银子，相反还得外往掏银子呢。”
裘大当家有些不明白，他一向只进不出，让他掏银子又是什么生意？
“是这样的，我打算在村里建个织造作坊……”
常巧之把自己的设想说了一遍，裘大当家摸着胡子拉碴的下巴道：“以前军户都是自备兵服，但若是改成募兵的话，兵服倒是要统一发放，只是这钱从何而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