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人?”李梅下意识反问了一句,但并没有再深究,而是问道:“那如果找回来了,送到哪里?”
“先带到你这里吧。”
李梅点头:“好。”
李小川这才用下巴点了点后院的方向:“谁的车?”
“县委的。”
李小川冷嗤一声,继续问道:“谁开来的?”
李梅如实道:“是一个自称姓李的,大概三十岁左右。带着一个姓陈和另一个姓李的……”
李小川心下已经了然,站起身道:“梅姐辛苦,我就先回去了。”
李梅点了点头,目送他出了自己的办公室。而后她想了想,走向落地窗后那些无所事事的小姐们:“我也不是说你们,一点心眼儿都没有。哪天你们被人拐出去卖了,都不知道卖你们的姓什么,叫什么。”
看吧,这就是聪明人。李小川什么都没说,李梅却什么都领悟到了。
开歌舞厅开的不是场子,是人脉关系,是各种明面上的,私底下的消息。不然这场子就算开起来,也长远不了。
那这些消息和人脉从哪里来?当然是这些小姐姐身上啦。
李小川回到车上想了想,陈志海似乎很不给力啊,都这么长时间了,还没把李解路搞定。他要怎么给拱个火呢?
想了半天,自己还真没那分量,拱火都不够格。俗话说得好,解铃还须系铃人。陈志海是经蓝胜认识的李解路。
那拱火的事找蓝胜准没错。
于是他开着那辆破车又丁零当啷找蓝胜去了。
蓝胜因为陈志海的事,看见李小川总有点底气不足。
李小川也不藏着掖着,直接把他给的两万块钱又给拿了出来:“我回去想了想,与其再出去找货源,不如还是找陈志海。反正他是在县宾馆,又不是在天堂。想见总能见得着的。
你明天帮我去找找他。那设备又不是只有一套,多做一单买卖的事。我想他肯定很乐意。”
蓝胜有心告诉李小川,他太天真了。后来想想李小川肯定不知道李解路盯着的也是八大关的铁矿。那他当然也不会知道,李解路截胡陈志海以后,是无论如何不会让别人能摸着边的。
但是,到了嘴边的话他又咽了回去。利益关系就这样,谁都不会真的和谁交心。该装的时候装,该演的时候演。
蓝胜把那钱又推回给李小川:“这事总归是哥哥对不住你,钱你还拿着。我明天就去县宾馆找陈志海。”
李小川想了想:“行吧。”又把那钱揣回兜里:“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说完走了。
至于蓝海第二天去找陈志海还是李解路,就不是李小川需要考虑的事了。
他刚出了蓝胜歌舞厅,就见赵运输的小舅子周树文正靠在他的破车上抽烟。
“来了怎么不进去?”李小川走了过去。
周树文看见李小川,微微有些抱怨:“你可难找。”
“有事?”李小川站在他面前。
“我姐夫找你。”
李小川点头。
几个月不见,赵运输似乎老了十几岁,眼角的皱纹都更深了。看见李小川进屋,他脸上愁容更甚:“陈志海的事我听说了。”
“哦?”李小川本来李解路的背景能在藤谷县只手遮天,没想到赵运输也不是善茬。
不过也对。打铁矿可不是仨钱俩钱的小事。李小川之前和蓝胜说的,打铁矿是和天斗和地斗和人斗也不是夸张。
没有点手腕和背景,这事还真干不成。
想明白这些,李小川笑了:“赵主任消息还挺灵通。”
“你还有心情笑?”赵运输脸沉的像黑锅底:“如果被李解路率先一步拿下设备的认购合同,我们之前的努力就白费了。”
李小川依旧笑着:“那你既然能打听到陈志海被李解路截胡了,为什么不直接去找陈志海或者李解路,而是又满世界的找我呢?
陈志海现在就住在县宾馆。赵主任是不认识县宾馆的路吗?”
“你……”赵运输气得七窍生烟,但是又拿李小川没有一点办法。他不是没有自己去跑这件事,可是外贸市场鱼龙混杂,出了轧钢厂谁认他这个主任是哪根葱,哪头蒜?
他和周树文俩人出去转悠了一圈,连门路都没有摸着就灰溜溜的回来了。
至于去找李解路。他疯了?
如果他要是有李解路的背景,还用受这难为。拿到地慢慢干着呗。
可都到了这个时候了,李小川还云淡风轻的。他本来就不怎么信任李小川,一个毛都没长全的奶娃子,能办成什么事。
都怪蓝胜,一再保证这事非李小川莫属,他才会一时猪油蒙了心。
眼下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前期定金都是他垫付的,如果李小川这里抓瞎,他将倾家荡产,万劫不复。
到了此时,赵运输真想给蓝胜几刀,再给你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李小川看出他的焦灼,起身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倒爷还从没失过手。多则三日,少则两天。就见分晓了。”
“唉……”事到如今,赵运输就是把李小川给掐死都于事无补,只能唉声叹气。
李小川看向周树文:“这些天多照顾着点你姐夫。创业挺难的。”
周树文自然也想捶李小川,所以并没有给李小川好脸。
李小川真怕他俩扛不住压力,一时想不开再自戕了。于是想了想道:“这样吧。你们明天上午去蓝胜歌舞厅找我。我把你们之前给我的设备定金还给你们。这样你俩总能放心了吧?”
“……”赵运输和周树文都看怪物一样看着李小川。
预计第一批设备总价三十万,百分之三十的定金就是九万块钱。
在出个万元户都能上报纸头条的时代,九万块可不是小数目。可从李小川一个半大孩子嘴里说出来,轻描淡写的就好像那不是九万块,是九块钱一样。
“不过……”李小川继续道:“咱们在商言商。如果我把定金退给你们,那么这批设备就和你们没关系了。过后如果你们还要想从我手里买,少不得我就得赚个差价。”
“那是多少?”
李小川竖起两根手指。
“两千?”周树文脱口而出。
赵运输连忙扒拉他,大几十万的买卖,傻子才会觉得两千的差价能搞定。
他自以为聪明道:“两万不多,应该的。”
李小川轻嗤一声:“想什么呢?两万块你出去打听打听,够差旅费吗?”
“那……那是多少?”周树文猜到了但也被吓到了。
李小川眉毛轻挑:“二十万。”
赵运输的脸一下子更黑了。
周树文则已经叫喊起来:“你怎么不去抢?三十万的设备,你竟然要赚二十万的差价。你比地主老财心还黑。”
李小川不搭理他,而且看着赵运输:“赵主任,你觉得呢?”
赵运输这会儿整个人已经麻了。信李小川,九万块可能打水漂,他就可能倾家荡产。不信李小川,他出了藤谷县耳瞎眼盲,别说三十万,六十万都不见得能买回合适的设备。
但是,让他明知道那设备就值三十万,自己却要多花二十万。他怎么可能甘心。
二十万呐,他一家三代省吃俭用许多年,还借了一部分才凑够九万块。那可是二十万。
“能不能少点?”一向高傲的赵主任,终于纡尊降贵开了金口。
可惜,李小川对此嗤之以鼻:“赵主任,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赵运输疑惑的看过来。
李小川道:“富贵险中求。”
赵运输眼眸一深。
李小川继续道:“还有一句话。欲戴其冠,必承其重。”
他说完,转身就走。
赵运输站起身,因为太过慌乱,把桌子上的杯子都撞到了地上:“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