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国的中军大帐里,气氛有些尴尬。
正中央的帅椅上坐着汾阳王李辉,身后站着一名极为壮硕的大汉,腆胸叠肚,是李辉的贴身侍卫。
一侧的偏位坐着一位全身戎装的女子,是李默鱼,也是大周天子唯一的女儿,长阳公主。
三军统帅薛临岳则站在帅案下方,在他身侧歪歪斜斜的摆着几张座椅供几位仙师休息。
除了铁剑峰峰主徐世刚和其师弟罗方山外,还有一位老者正自闭目养神。
老头儿白须白眉白发,瘦的皮包骨头,满脸都是铜钱般大小的老人斑,看上去老的不能再老了。
他不知是何时出现的,汾阳王一抬头的功夫便赫然发现帐内又多了个老头,只是随意问了一句,却没人搭理他。
这就很尴尬了。
薛临岳不敢说话,那种仙人释放出来的威压,他连喘气都困难。
能勉强站在这里,除了为年轻的汾阳王壮胆之外,薛临岳也要随时通报军情,传达命令。
三军统帅这个活儿本就难干,不仅要打胜仗,还要平衡好几方势力,稍有不慎,便会出大事。
可是,今日汾阳王的到来,这活儿就更不好干了,显然帐内的这些先师对汾阳王李辉并不怎么感冒,对大周天子百般宠爱的公主殿下也没什么礼数。
那位腆胸叠肚的侍卫更不敢说话,就算把胸脯挺到了天上,也与薛临岳同感,不但喘气困难,腿肚子也不听使唤。
有鉴于那位国师马华的疯狂做派,上至文武百官,下至边关将佐对仙师们的态度也在发生着显着变化,从敬畏到避让,甚至有些厌恶,几乎都没有潜移默化的过程。
薛临岳有心为化解矛盾和尴尬,在仙师与汾阳王中间做个出气筒,可能力实在有限。
仙师们非但谁也不鸟,还自作主张,把汾阳王架出去生烤了两次,根本没拿这位大周国太子当回事儿。
如此做的效果如何,姑且不论,但仙师们显然打破了以前固有的默契,连皇家子嗣都可以随意拿来当道具用,这样的先例一开,满朝文武又如何自处?
有三位气场强大的仙师在座,帐下将佐自然不敢呆在大帐内,都躲在外面,不是指挥作战,便是大气不敢出的听候将令。
此等情形,李默鱼显然是愤怒的,皇兄被仙师当作布娃娃一般耍弄了两次,差点小命不保,她已经非常不爽,现在又把皇兄当作空气一般,如何能忍?
“哎,老头儿,我皇兄在问你话,你莫非耳朵不好?”
老仙师并未搭话,依旧闭目养神,另外两位仙师也是老样子,罗方山盘坐调息养伤,徐世刚则歪着脑袋,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李默鱼大怒,不顾皇兄李辉的劝阻,啪的一拍桌子,大声道,“放肆,几位难道如此目中无人么?”
薛临岳则吓的魂都飞出去了一圈,连忙小声劝道,“公主殿下息怒,几位仙师各自忙碌,很是辛苦,些许小事情,不如等会儿……”
“小事情?藐视皇兄,就是藐视父皇,藐视我大周天子的威仪,今日若是不理论出个一二三,没完。”
薛临岳叫苦不迭,他打了一辈子仗,也算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多年为朝廷奔波流血终于混了个三军统帅,何尝如此低声下气、两面不是人过?
“殿下切莫着急,仙师自有仙师的……”
“李戴士的女儿李默鱼?”白衣修士罗方山发话了,这倒不是明知故问,而是提醒对方,我知道你。
罗方山其实对李默鱼的印象很好,在马华做国师肆虐朝纲的时候,满朝文武和皇亲国戚都战战兢兢,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指责其胡作非为,更遑论说句公道话。
就连当今皇帝李戴士被马华当着群臣的面骂的体无完肤,也只是辩解两句,连句重话都不敢怼回去。
唯有李默鱼,同样当着满朝文武,指着马华的鼻子痛骂,痛斥其种种恶行和不得人心的做法,女娃子口齿伶俐,说的马华接不上话,面红耳赤,大失颜面,恼羞成怒之下,差点当场宰杀李默鱼。
若不是宗门有严令,严禁毫无道理的乱开杀戒,尤其对李氏皇族不可以,否则小心眼的马华岂能吞下这口恶气。
当时的李默鱼可谓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尚不自知,但前来临时替班的罗方山欣赏这小女子的率真,是以有些印象。
但修士之事,凡人终究不懂。
“是,又怎样?”李默鱼把小脸一仰,颇有几分锐气。
“不答你的问题,是因为不值得。”
“为什么?难道连起码的礼仪都没有么?”
“你所谓的礼貌,在战场上一文不值。”
“什么意思?”李默鱼柳眉倒竖。
“他们两位,一个在盯着主要对手,一个在关注整个战场,哪有功夫跟你讲礼仪?而我正在疗伤,算是个闲人,所以能勉强应付你几句而已。”
“啊?你受伤啦?”
罗方山笑而不答,薛临岳连忙道,“这位仙师以飞剑重创罗刹人的中军大帐,自身也受伤了。”
薛临岳倒不是有什么神识和千里眼,罗方山吐血时他就在帐内看着呢,就连两位仙师后面的对话也听了去,立刻兴冲冲的跑出去核实战果,果然,罗刹人中军大帐被毁,好不痛快!
“真的?怎么没人禀报战果?”
“呃……帐外有仙师专门记录,无,无须告知我们。”
“哼!”
李默鱼还是生气,可想了半天,居然无话可说。
“薛将军,你不该呆在这里。”罗方山又道。
薛临岳呆了呆,面露惭色,朝罗方山躬身施礼,“仙师教训的是。”
然后,薛临岳又冲帅案叩头,“两位殿下,微臣身为三军统帅,应与众儿郎在战阵之中,而非营帐,请殿下恕罪。”
言罢,薛临岳起身大踏步而去。
“说的对呀,皇兄,我们也不应该龟缩在这里,而是上阵杀敌,父皇命你来督战,不是坐这里喝茶的。”
罗方山闻听,微微一笑,继续闭目打坐调息,并不介意薛临岳离帐时对他小心眼般的反击。
“可是,这个……”汾阳王李辉反而有些迟疑。
“这个那个什么呀?你出现在战阵中便代表父皇亲临,大周将士见之,自当人人奋勇。”
“好!本王自当身先士卒!”汾阳王一握拳,重重的砸在帅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