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王雅治觉得这一天过的真是累人。
全家一起回南方小镇过年,久违的站在这个略显杂乱的街道,真是既陌生又熟悉。
这边有好几个小镇连在一起,全部统称“南方小镇”,没有正式的命名,也没有序号排序。
落后、偏僻、人还不少。
这也导致了,会有许多没有素质的人。
“哎哟这不是仁王家吗?你们都多久没回来啦?”
他们家这边刚回到老房子里,还没开始大扫除呢,左邻右舍就来串门了。
当然这个串门主要是想看看他们家带了什么好东西回来,看看能占到什么便宜。
“我们也没有多久没回来吧?这不是每年都有回来吗?”仁王妈妈微笑着反驳。
“我们打扫卫生可能会不方便,要不待会儿再上门拜访?”仁王爸爸一点也不委婉。
“没事!你们忙你们的,这买回来这么多水果呢?我们边吃边聊?”
在霓虹,水果很昂贵,为了占这个便宜也是豁出去脸了。
霓虹人,生来脸皮厚。
仁王雅治打了个哈欠,生理泪水都出来了,他不想打扫卫生,也不想看大人间的虚与委蛇。
反正仁王雅治知道,他爸妈都不会是吃亏的那个。
仁王家的三个孩子,大女儿雅美,家里的食物链顶端,京都大学物理系高材生。
“雅美酱真是越来越漂亮了,肯定有男朋友了吧?”一个欧巴桑上来攀谈。
另一个欧巴桑紧接着说:“这女孩子啊找男朋友不要找长得太好的,这是有相性的说法,都说美丑得搭……”
“欧巴桑,刚才我们在回来的路上,看到你们家孙子在马路边比赛捡狗屎耶。”雅美直接打断对方施法。
“玩得很热乎呢~好像还要逮着狗狗结果被狗狗追了~piyo~”仁王雅治揪着自己的小尾巴,嘴角勾着笑。
仁王家的大儿子雅治,是只公认的狡猾小狐狸。
两个欧巴桑脸色一僵。
“猫屎瓜洗好了,欧巴桑你们尝尝?”
这时候从厨房走出来个半大小孩,十岁的仁王雅人扬着可可爱爱的小圆脸,把手中的盘子高举起递到两个欧巴桑面前。
盘子里是紫黑色的猫屎瓜,还是剥了皮的,看着就是一盘长条的便便。
欧巴桑们黑着脸出去了。
“欸?欧巴桑为什么走那么快?”雅人一脸疑惑的问,“她们不是要吃水果吗?”
仁王家的幼子雅人,国小五年级,是个天然黑。
雅美和雅治互看一眼,同时对弟弟竖起大拇指。
雅人脑袋上都是问号,他把那盘“便便”递到自家哥姐面前,满脸纯良:“雅美姐,雅治哥,这个水果真的长得好像便便耶。”
这个猫屎瓜是进口水果,听说还是11月份成熟的水果,能在1月份买到,也不知道谁才是冤大头。
仁王雅人,仁王家唯一的冤大头。
“雅人,下次这种水果别堆在一起放。”雅美语重心长的拍了拍小弟的小脑袋瓜。
“puri~我去看看以前的小伙伴~”仁王雅治甩了甩自己的小辫子,决定遁走以逃离接下来会被抓苦力的可能。
仁王雅治在这边没什么以前的小伙伴,小时候的他很难和别人家的小孩玩到一块,主要是兴趣爱好有些南辕北辙。
小镇这边没有网球俱乐部,玩网球很烧钱,不是普通家庭能承担得起的。
这边的小孩打篮球的更多,但仁王雅治不喜欢这种在太阳底下流着汗,还要有肢体碰撞的运动。
所以他宁愿自己缝布娃娃玩。
还因此被嘲笑像个女孩子一样,那之后仁王雅治就又多了一个爱好,就是整蛊嘲笑他的人。
背着网球袋找到一个无人还能晒到冬日暖阳的地方,开始独自对着那凹凸不平的墙壁击球。
冬日的太阳不炙热,还能驱寒,小狐狸唯独愿意晒冬日的太阳。
1月份的神奈川还下着雪,小镇这边却没有一点残雪,只有刺骨的冷空气能确定此时还算冬季。
嘭!
嘭!
每一球都精准的打在了墙上的一个凸出的石块上,似乎是想把那个凸出来的石块给打平。
白毛狐狸有些犯强迫症了。
仁王雅治经过柳的各种魔鬼加训后,控球度和力量已经有了一个质的飞跃,虽然他自己还没意识到。
扑!
一颗网球突兀的从仁王的耳边擦过,直直打在仁王的击球点上。
咔嚓!
那个凸起的石块被一球打平了,网球再次朝着仁王回弹过来。
仁王用网球拍捞起那颗网球,再用手接住自己的网球。
“哎呀,不打了吗?”
身后传来了有些欠欠的声音,那上扬拐弯的音调听着跟挑衅一样。
仁王记得这是关西腔,忍足说话也是这种欠欠的调调,但是南方小镇这边不属于关西,这里的人说话有自己的欠扁特色。
仁王回过头去,就看见一个白毛黑皮的家伙坐在石桩上,大冬天的衣服不好好穿,看着就怪冷的。
“你好呀~小朋友~”白毛黑皮的家伙举起手里的网球拍挥了挥,眯着眼睛笑的模样看着就不像好人。
仁王想,他是该反驳那句小朋友呢,还是该维持高冷扬长而去呢?
“你谁?”
仁王选了第三个选项,直接询问。
“不知道打断别人练习是很无礼的行为吗?”仁王先发制人,“一上来就把球打过来,我要是动作偏一下是不是就是要打我头上了?puri ”
仁王表示,这是他的地盘,敢挑衅到他头上,简直可恶。
“puri?”白毛黑皮的男生感兴趣的重复了一遍,“这是什么意思?口癖吗?好像很有趣呢~”
说着他跳下了石桩,两手把网球拍夹在身后,他对仁王歪头笑了笑:“我叫种岛修二,小朋友叫什么名字呀?”
仁王把他的名字在脑子里转了一圈,确定了,不认识。
“你虽然比我高,但我也不是小朋友的样子吧?”仁王颇为不爽的蹙起眉,“眼睛有问题就去治。piyo ”
看到这人就不爽,仁王觉得这可能是同性相斥,也可能是一山不容二白毛。
这个小镇上,只能有他一个少白头!
“你不是这里的人吧?”
仁王非常笃定,虽然他和这边的同龄人都不熟,但都是见过的。
仁王:毕竟这一片同龄人都是他的整蛊道具试用组。
至少仁王确定,他家住的这边的小镇里,并没有哪家是黑皮肤的人,小孩子里就更没有了。
种岛修二耸了耸肩,也无意隐瞒:“我是来朋友家玩的,小朋友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
仁王蹙眉:“我不是小朋友,puri ”
“可是你不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就只能叫你小朋友咯~”种岛笑着走到仁王面前,还用手比了比仁王的身高。
一米七的仁王看着一米八的种岛,目光认真,语调正经:“我叫切原赤也,puri ”
远在神奈川正在家里吃饭的切原毫无预兆的打了个喷嚏。
家里人瞬间着急忙慌,又是摸额头又是塞体温计的。
切原:他没生病,但是他怀疑是哪个前辈在背后蛐蛐他。
“那我就叫你赤福吧!”种岛露出大大的笑容。
仁王疑惑脸:他刚刚有说错海带头的名字吗?
“呐呐小赤福也是打网球的吧~我来到这边都有点后悔了呢,一个俱乐部都没有。”种岛摇着头一脸悔不当初的样子,随即又笑眯眯的凑近仁王,“不过难得碰上一个会打网球的,小赤福我们打一场吧?”
“puri~好啊。”仁王直接应下。
只看刚才那一球,就能看出面前这个种岛实力绝对不弱。
而这两个学期里没有比赛却一直进行魔鬼特训的仁王,也想要和一个高手打场比赛,检验检验自己的成果。
虽然网球部有不能私下打比赛的规定,但是天高皇帝远,且仁王从没把部里那个皇帝放在眼里过。
网球部里有一个神明就够了,不需要皇帝,piyo~
远在神奈川在练书法的真田没有征兆的打了一个喷嚏,毛笔下的“忍”字瞬间毁了。
堂座上打坐的真田玄右卫门闭着眼睛没动:“弦一郎,你的气,乱了。”
真田认真反省:“非常抱歉,是我太松懈了!”
南方小镇没有网球场,仁王和种岛找到一块空地就用树枝随意的画了下球场的框架。
仁王还找到附近别人用来捕鱼的渔网,临时拉了个中线球网。
有曲线的那种。
看着这个地面不平整,球场还松垮,堪称是随意到敷衍的球场,两个人都很满意。
仁王:被参谋在网球部里弄的各种不规则球场整成习惯了。
种岛:和平等院打烂的球场有点像呢。
仁王立起球拍:“正反?”
“我们玩个别的吧?”种岛把球拍夹在腋下,五指张开晃了晃,脸上笑眯眯的,“我们来猜黑白配吧~”
仁王看着面前这个可以说是很像要拐带小孩的笑容,他嘴角一勾,“才不要呢~”
一看就是坑,他只会给别人挖坑,才不会主动跳进那么明显的坑里呢。
“不要嘛,玩玩嘛~”种岛不放弃,再接再励,“真的很有趣的哦~”
仁王眼珠子一转,笑着从口袋里拿出一盒口香糖递过去,“可是我不会玩黑白猜呢,前辈给我讲讲规则呗?我请前辈吃口香糖~”
种岛挑了挑眉,确认了,这个小孩儿,和他是同类人。
爱坑人的人。
怪不得种岛一眼就觉得磁场相吸呢。
仁王:不,我不觉得。
两个人明目张胆的挖坑,互相都不跳,最后还是正常猜正反了,仁王拿到了发球权。
仁王:第一次猜中,看来今天运气不错~puri~
第一球仁王本来想用真田的其疾如风,但看着对面的种岛,琥珀色的狐狸眼眯了眯。
种岛的姿态很随意,肢体很放松,脸上依旧是笑眯眯的,也没有认真握拍,完全是没有把这场比赛放在眼里的样子。
仁王没有觉得他看不起自己,只觉得对方或许比自己预测的还要更加深不可测。
仁王觉得第一球必须拿分,还得让对方接不到,否则这个人是不会认真起来的。
目前仁王猜不准种岛是属于偏力量型的还是偏技术型的,但绝对不能用普通的发球来试探,否则自己可能会丢立海大正选的脸面。
让实力猜不透但明显是高手的对手接不到球,还要让对方眼前一亮。
仁王第一个想到的,是丸井的撞铁柱和走钢丝,天马行空,出其不意。
但丸井的球技都属于回球技,像走钢丝就不能用在发球。
第二个想到的,是柳的空蝉,落地不弹起的网球。
但要说绝对不会弹起来的发球,仁王又想起了看过的一个录像带。
手冢国光的零式发球。
仁王是出于想看真田的笑话才找的手冢国光的比赛录像带,然后就被那一招不会弹起的发球吸引了视线。
柳知道他在学零式发球后,就给他安排了关于手关节柔韧性的特训,现在仁王用零式并不会立马就给手腕和手臂造成伤害。
当然也不能连续一整局使用,毕竟手还是正常的人手,并不是机械臂。
决定好后,仁王右手反手握拍,引拍部位高于肩部一些,抛起网球,挥拍!
种岛就看到网球过网后很快下坠,他刚握起拍柄就顿住了,眼睁睁看着那颗网球在落地点持续旋转,久久未弹起,而后又往球网方向反向滚动,在地上留下一道划痕。
不过因为这里的地面不平整,这个零式还是能看到与地面之间的空隙,尽管如此,种岛还是略带惊奇的发出了感叹声。
不为这个发球,而是为打出这个发球的人。
“15:0,……切原,Advantage,puri ”
差点叫错名字,还好反应过来了。
种岛没注意到仁王的停顿,他对刚才的发球有点感兴趣,“刚才那个发球,如果是在正常平整的球场上,应该是可以做到完全贴着地面不弹起的吧?”
“但是在这个球场,这个发球可算不得无懈可击啊。”种岛笑着看他,“下一球,你还要打出这个球吗?”
仁王左手卷了卷小辫子,嘴角痣跟着他嘴角的弧度而动,“你猜咯~puri ”
这次他没打出零式发球,而是一个普通的高速发球,但把球打出去后,他快速跑上网前。
种岛挑了挑眉,想看他接下来会打出什么样的球,因此就配合的打了一个普通的回击球。
仁王勾起嘴角,球拍朝前横向挥去。
网球撞上了那软趴拉带曲线的球网。
种岛疑惑,这是失误了?
紧接着种岛就看到,那看似触网的球,在那弯曲的网线上滚动,最终贴着网面掉落在他这边的球场。
“秘技,走钢丝,怎么样~天才吗?puri ”
仁王笑着说出了丸井的招牌语录,但剪刀手就免了吧。
种岛眼睛一亮,真有创意啊~
“的确很天才,你的创造力可真强呢~”
“puri,我就替这个招数的主人接受前辈的夸赞了。”仁王虽然爱用别人的招数,但从没有占为己有的想法。
不过果然,还是在本人面前用出他的招数,得到的反馈才更有意思。
可惜不知道对面这个人的具体招式……
这么看,这次猜边猜对也不算幸运了?仁王顿时有些郁闷。
“不是你的招式啊,不过……”种岛面露赞赏,“能把别人的招数用的这么轻车熟路,这代表你本身也具备了创造同等招式的实力了。”
仁王顿了下,这样的说法他倒是第一次听说。
以前他刚表露出喜欢模仿别人的招式时,就连幸村都给他打过预防针,走这条路是一定会遭到非议的。
仁王自己也有觉悟。
他就是喜欢在球场上用对手的绝招击败对方,再欣赏对方逐渐崩溃的过程。
很有趣,很让人身心愉悦。
对方辛辛苦苦练习出来的招式,被对手简单又轻易的就用出来了,而且招数的威力完全不比原主人差。
心理防线弱的,可能就会直接崩溃。
仁王作为立海大正选出赛的这一年里,遇到的贬低比惊叹要多得多。
要说一点也不在意,其实也不是。
只不过是,他赢了,所以败者的贬低在他看来更像是无能狂怒。
而那些容易被带节奏的观众,他是真的不在意,毕竟那些人,喜欢看比赛却不代表他们真的懂网球。
网球部里除了真田,其他人都是支持他走自己喜欢的路线的。
而真田……反正两个人都是互看不顺眼,真田越是不赞同,仁王就越是喜欢唱反调。
“puri ”仁王嘴角的笑容真切了几分,“谢谢前辈的夸奖了~”
这一声前辈,他认真了许多。
小狐狸就算不在意别人是否赞扬或贬低,但谁又能不喜欢被认可的感觉呢。
最后这场比赛也没有打完,种岛的朋友来找人了,并且以为是种岛给仁王添了麻烦,一个劲的给仁王道歉。
仁王:眼熟但不认识的人,看来这假身份暂时不会被戳破了。
仁王有预感,以后还会和种岛碰上,毕竟霓虹的网球界,并不大。
所以种岛提出交换联系方式时,仁王没有拒绝。
晚上,仁王就给柳发了信息:参谋知道一个叫种岛修二的网球选手吗?
是的,不只切原觉得柳无所不知,网球部的大家都觉得柳就是那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人。
柳很快就回了信息:种岛修二是关西舞子坂中学上一届网球部的王牌,也是钻石一代的领头人物之一。
钻石一代……仁王眼中有了些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