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手。”
天使愉悦地说道。
“樱子,快过来!”
母亲焦急大喊,几乎失声。
“我……我……”
李雪樱手足无措,视线在母亲与天使之间来回移动。
天使右手一转,手里多出来一把水果刀,递给李雪樱,她下意识接过,回过神时打了个寒颤,但刀仿佛黏在手里,被紧紧握住。
“不觉得奇怪么?”天使凑到她耳旁低语,宛如引人堕落的恶魔。
“被父母放弃,受弟弟欺凌,遭同学厌恶,任烂人羞辱,这才是你的人生啊雪樱,看清楚一点。”说完,他轻轻敲打她的脑袋,像是在修理坏掉的收音机。
“樱子,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成绩一团糟,上什么学,早点打工赚钱,找人嫁了吧,还能赚一笔彩礼。”
“姐姐,我累了,明天再和你打好不好,进度先缓存。”
“李雪樱,给我把地拖干净,有一片垃圾我就告诉妈妈。”
“小樱,我想尿尿,一起去厕所吧。”
“李雪樱,你再搔首弄姿诱惑林毅,下次就不是吃烟头了,尽管给我试试。”
“全世界都放弃你了,但只要我还在陪你,就不要气馁,我一直都会陪着你。”
“死猪,给我跪下,是不是饿坏了,想吃一口外卖?那是给我吃的,你吃我拉的吧。”
记忆纷至沓来,美好的,痛苦的,矛盾的,不知道真假,不想知道真假。
李雪樱五官扭曲在一起,痛苦,恐惧,疑惑,逃避,颓丧,绝望,身体拼命后曲,两只脚却颤抖而坚定地向前挪动。
“樱,樱子……”母亲渐渐没了声音,瘫软在地,抵在门上,任由儿子在里面疯狂敲门哭喊。
阴影缓缓覆盖母亲的身体,李雪樱站在她面前,泪流满面,“妈妈,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母亲本能抬手想要阻止明晃晃的刀子,手抬到半空中却硬生生放下来,眼里满是慈爱和歉疚。
母亲彻底放弃抵抗,那眼神让李雪樱本就绞痛的心脏被彻底撕碎。
她大喊,尖叫,咆哮,歇斯底里,拼命想要逃离,身体却不受控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天使见状,无奈地叹了口气,手指轻轻在她脑袋上敲了两下。
李雪樱两眼顿时失去光芒,脑袋一坠,伫立在原地,天使从她手里拿过刀子,伸出舌头舔舐刀刃,笑得温暖热情,好似放晴的太阳。
“四号法则,谁是67号?我,还是她?”【1】
他脑袋歪到一边,笑意渐渐消失。
“或者两个都是?”
母亲面目狰狞,扑向陌生的怪异男性……
湿滑的温热液体缓缓流淌,覆盖了李雪樱的脚底。
她浑身一抖,回过神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身前躺着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吓得她后退一步,脚下滑滑腻腻的,一个跟头倒在地上。
她抬起摁在地上的左手,鲜红的颜色触目惊心,呼吸越发急促,每一口空气都弥漫着腥气的铁锈味。
“啊……啊……”
她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嗓子眼却像是被石头堵住,怎么也说不出话,只有无声的呜咽,泪水倾泻而下,滴进血泊,荡起微微波浪,不见踪影。
嘭!
地上的人突然起身,朝她扑来,吓得她愣在原地,那人将她抱在怀里,没有动静。
不一会儿,两臂坠落,尸体如同坏掉的人形玩偶,软软地趴在她身上,李雪樱面目呆滞,泪流的更多了。
“你不是能让我好受点吗,动手吧。”
天使站在她身后,像是优雅的管家鞠躬行礼,“恭喜你,你的身体和心灵都得到了净化,还差一步,就能获得真正的自由。”
“求你了。”李雪樱的目光失去焦点,声音没有丝毫起伏。
“恭敬不如从命。”天使叹了一口气,从身后抽出一条长长的荆棘皮鞭。
他用力挥舞,皮鞭在空中留下无数道残影,狠狠打在李雪樱身上。
李雪樱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叫,身体不由自主朝远处躲去,然而下一刻皮鞭即刻迎着势头打来,打得她皮开肉绽,倒在地上蜷缩成球,瑟瑟发抖。
“痛吗?”天使轻轻踏在血水上,俯身关心道,脚底干干净净,如同踩在一层隔膜上。
“痛……心好痛……”
“只要身痛,就分不出心痛了哦。”天使笑眯眯道。
李雪樱全身伤口渐渐不再流血,凝成血痂,愈合,一股钻进心眼里的痒感让她不断抓挠伤口。
血痂破裂,愈合,破裂,愈合,流出脓水,就像她的人生,伤口还没愈合便被又一次撕裂,只能迎来腐臭的结局。
“好痒,真的好痒啊!”
天使手里的刀子宛如跳跃的精灵,在手中变换腾挪,他走到卧室门前,看向蜷缩在地的女孩。
“别担心,搭档,他们抓不到我们。”
见女孩完全不理会自己,他耸耸肩,扬起邪恶的笑容,打开门锁,走入房间,将门关上。
屋里陷入死寂,只有女孩凄惨的喊叫回荡在房梁上久久不散。
李雪樱意识模糊不清,不停摇头喃喃自语,眼泪鼻涕混在一起,流得满脸都是,却一无所觉,好似将一切都忘了,也许已经不在乎了,在极致的痛苦中沉沦。
“啊啊啊!!!”
血痂越来越厚,颜色越来越深,漆黑如墨,渐渐覆盖她的全身,像是作茧自缚即将蜕变迎来新生的蝴蝶。
阴冷腐败的气息在茧内汇聚,全身皮肤迅速干枯灰败,爬满黑色纹路,滔天的怨念就要冲破束缚,准备大杀四方。
哒哒。
李雪樱猛然睁开双眼,面前是一张可爱小姑娘的脸,小姑娘笑嘻嘻的,让人忍不住想要捏捏她的脸。
“雪莲,起床啦,爷爷喊我们去帮忙了。”
“啊?”李雪樱一脸疑惑,起身环顾四周,她躺在一间简陋的木屋里,屋内除了一张木桌,两张板凳,一个盆,就只有身下的床了。
天气炎热,刚睡醒的她浑身湿乎乎的,脑袋晕晕沉沉,她低头看去,自己穿着古朴的灰色麻衣,瘦小的身体更像是完全撑不起不合形体的衣服。
眼前完全不合时代的景象让她大脑像是被人重锤猛砸,只有一个想法萦绕,脱口而出道:“我穿越了!诶哟。”
眼前年纪相近的女孩子敲她的脑袋,满脸愁容,“你不会又犯病了吧,中午吃药没有?”
“这个你先别管。”李雪樱激动道,“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睡醒什么都忘了,你跟我说说,这里是哪里,什么年代,我是谁,你是谁,爷爷是谁?”
小女孩叹了口气,“我是李雪梅,你是李雪莲,这里是李家村,我们都是爷爷捡来的。
你被捡到时重伤昏迷,恢复后似乎患了脑疾,有时失去记忆,有时忘了时间,有时没有意识,全靠爷爷的药才能压制病情,延长清醒时间。
我说完了,跟我走,爷爷给人看病呢,不帮忙他腰受不了。”
“哦……哦,好,我跟你走。”李雪樱,也就是现在的李雪莲心中忐忑,似乎转生开局不太走运。
不过想想前世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悲剧,如今这点问题实在算不得什么,一个小女孩编不出来这么长一串,还情感丰沛,同时也没必要骗自己。
她穿上草鞋,走出木屋,坑坑洼洼的泥地和空气中若有若无的粪便臭气与尿液的骚味让她十分不适应。
眼前是一排排类似的小木屋,一览无遗,有人注意到她们,抬头看了一眼,又收回目光。
两人一前一后朝村落中间走去,有人不屑,有人无视,有人挑衅,有人垂涎,李雪樱忍不住目露凶光,朝最嚣张的垂涎村民呲牙咧嘴。
那村民人高马大,一身肌肉,正要过来,李雪梅立马敲她一脑壳,乐呵呵对人鞠躬道歉,赶紧拉走,那人吐了口唾沫星子,转身走人。
两人跑出一段距离后慢慢减缓速度,李雪樱不忿道:“喂,干嘛跑,他觉得我们怕了他,迟早还会有麻烦的。”想她死后驰骋酒店,人挡杀人,佛挡杀人,神挡杀人,就是没怂过。
你说为什么只杀人不杀神佛?你见过神佛吗,反正她没见过。
“就知道凶凶凶,你打的过吗你打。”雪梅食指使劲按她脑门,“咱们被欺负了爷爷怎么处理,他又打不过,那人更不怕了,就这样挺好,他有贼心没贼胆。”
“哦,好吧。”李雪樱闷闷不乐道,雪梅摸摸她的脑袋,露齿笑,“好啦,走了,爷爷要等不及了。”李雪樱很不满她摸头,再次呲牙咧嘴,被她捏脸制服。
两人走进一个稍微大些的木屋,里面的气味有些刺鼻古怪,一个头发花白,体型壮硕,中气十足的老头子坐在里边给人把脉。
宽大的布衣被穿成了紧身服,水桶粗的手臂上盘虬着大理石般的爆炸肌肉。
他面前排着几个衣衫褴褛的人看病,身旁放了许多花花草草。
李雪樱表情凝固,明明肌肉比那人大了一圈,怎么打不过。
老头子听到脚步声,微微侧头瞥了一眼,说道:“雪梅雪莲,给我写方拿药。”
“雪莲犯病了,先让她边上看着,我给她演示吧。”李雪梅拍拍胸脯,大步走去。
老头子不吭声,开始报药名,重量,李雪梅从花草里捡出一手零碎的草药,到角落生火煎熬。
李雪樱悄悄走到一旁观察,字复杂了一点,但大部分认得清,花花草草的就不认识了。
“忘了字和花草了?”老头子说完药方,突然说道,显然注意到了她好奇的眼神。
“嗯,字还认得一些。”李雪樱点头应道,没有多说,说的越多错的越多。
“行吧,边上认真看,能帮一点是一点。”
天色不知不觉变得昏暗,见没人来了,老头子起身招呼:“走了,回家做饭去。”
李雪樱好奇道:“这些东西不带走吗,会有人偷吧?”
老头子不耐烦地摆手,“村里就我懂,谁敢偷,跟村长说一声,村民就得把人抓出来打死。”
“这样。”李雪樱点头,确实损人不利己。
她走出木屋,深吸一口气,清新的粪便味差点让她吐出来,看另外两人神色寻常,显然已经习惯了,屋里的草药味说不上难闻,但闻久了实在受不了。
【1】电影《禁闭岛》台词。电影讲述了一位警官前往调查岛上的精神病院,发现隐藏在背后的真相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