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朝后,陈吉祥让吴越到偏殿单独觐见。
他看着比华辰大一些,身材颀长挺拔,宽肩窄腰、鼻正唇薄,一身青丝锦衣,乌发束起,不卑不亢,嘴角扬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太子妃殿下。”
陈吉祥点点头,开门见山:“你反对太子提前登基?”
吴越笑了:“微臣是皇帝陛下的御林军统领,当然以保卫陛下为己任。”
陈吉祥也笑了:“太子提前登基是大势所趋,朝臣几乎没有异议,你太不识时务了吧。”
吴越沉吟片刻,眼眸一转:“之前摄政王和太子都企图和微臣谈这件事,微臣都回避了,并非不识时务,而是有难言之隐。”
“什么难言之隐。”
吴越微微舔了下嘴唇,抬眸盯着陈吉祥说:“太子妃是不是以为微臣因为淑贵妃的事,猜忌太子殿下?”
陈吉祥眼眸微震。
吴越轻笑,左右看了下,陈吉祥略微迟疑,摆摆手让宫女太监都退下去。
他依然轻轻摇头,低声说:“请太子妃到内室谈话。”
陈吉祥凝视了他一眼,起身走进内室,他紧随其后。
内室不大,帷幔低垂,比较私密隐蔽,陈吉祥坐在榻上,指着对面的椅子:“现在可以说了吗?”
吴越点点头,收起刚才的狡黠,有些无奈和沮丧。
“微臣如今也是骑虎难下。”他低声说:“好在,您的出现,给微臣一线生机。”
陈吉祥眉头一蹙:“什么意思?”
“您知道,微臣是淑贵妃的外甥,但是微臣并不是为淑贵妃做事,而是为皇后做事。”
陈吉祥瞳孔一缩。
吴越继续说:“我知道的太多了,太子一旦登基,皇后一定会杀我灭口。太子妃,上次皇后没能杀得了您,如今她不会再失手一次。”
他沉声说:“如今微臣与太子妃是一条船上的人。”
“我和你可不一样。”她说。
他摇摇头:“恕微臣直言,如果皇后想杀您,漫说太子,连摄政王也救不了您。”
他看着陈吉祥的眼眸说:“我给皇后做事的时候才七岁,我知道皇后是怎么调教太子和摄政王的。”
“接着说。”陈吉祥眯起眼眸,震惊地注视他。
吴越低下头,轻轻叹息:“她让他们兄弟饲养一些宠物,然后再让他们亲手杀了。
微臣亲眼看过一次,太子因为不肯下手,被罚跪了一天一夜,直到摄政王偷偷替他杀死了那只小畜生,那时他才六岁。”
陈吉祥的心抽搐了一下。
“她还让一个很年轻的小宫女照顾他们兄弟的饮食起居,他们都喜欢那个小宫女。
几个月后,皇后让那个小宫女当面告发诬陷他们,故意让他们被惩罚。诸如此类的事情多不胜数。”
吴越微微探身说:“皇后几乎没有把他们当儿子,说当成畜生来训练也不为过,我看着都胆寒。
所以他们兄弟被皇后牢牢控制,对她惟命是从。”
他看陈吉祥不大相信的眼神,沉吟一下说:“淑贵妃落水一事,也是皇后安排的。”
“什么?!”
“皇后故意让太监透露太子在那个时刻经常在池边玩耍,并且他不会水。引诱淑贵妃去推太子,借此扳倒淑贵妃。”
“那她不怕华辰因此落水而亡?”
“如果是太子落水,她再让太监去救,结果是贵妃落水,就正中下怀了。”
陈吉祥觉得呼吸急促,将手放在胸口。
“起码华玦不会对她听之任之。”陈吉祥不可置信地摇摇头。
吴越哼了一声,将眼眸转到别处:“皇后知道摄政王天赋异禀,是可用之才,对他比对太子更加严苛。”
他眼眸闪烁,压低声音:“您知道摄政王的腿伤是怎么造成的吗?”
“别说了!”
陈吉祥站起来,心砰砰地跳,额头冒出汗珠,耳中轰鸣。
吴越也站起身:“要不是我及时抱住皇帝的大腿,帝后互相辖制,恐怕早就被灭口了。”
陈吉祥摇摇头:“但是如果这么僵持下去,皇帝要是废了华辰,皇后不是前功尽弃?他会甘心吗?”
“正如您说的,太子提前登基已经是大势所趋,微臣在这里螳臂当车而已。并且,摄政王一出征,她就把世子华萧软禁在宫中。”
陈吉祥瞪着他:“阿萧?!”
他点点头。
“不过,皇后也有一个把柄在我手上……”
吴越还没说完,外面响起脚步声,陈吉祥将食指放在唇上,两人终止谈话。
华辰走进来。
“太子殿下。”吴越行礼。
华辰略微疑惑地看了看他们,随即伸出手,陈吉祥深吸一口气,将手放到华辰掌心,转身离开。
临出门她回头对吴越使了一个眼色,吴越心领神会。
太子府,日暮。
陈吉祥坐在檀木桌前,对着空白的信纸发呆,笔墨砚台都准备好了,只是她不知道怎么跟华玦和佐鸣宇汇报。
华辰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今天你和吴越谈的如何?”
陈吉祥摇摇头,疲惫地把头埋在手臂里。
“不用太着急,慢慢来。”华辰顿了顿,低声说:“昨晚的事,很抱歉。”
陈吉祥抬起头,满脑子都是吴越跟她说的事,昨晚的事她都快忘光了,半晌,她才反应过来。
越想觉得他们兄弟好可怜,怎么摊上这样一个亲娘,虽然自己也是生死难料。
她揽过华辰的脖颈,将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紧紧搂着他。
华辰有些不知所措,他迟疑着也搂住她的腰身,并深深将脸埋在她头发里。
陈吉祥推开他:“我想想怎么写信,你去等我吧。”
华辰点点头,眼眸闪烁,虽然他不知道“等我”具体指什么,还是心中欢喜。
而陈吉祥心里一团乱麻,她想怎么跟那两人讲吴越的事。
斟酌了半天,她这样写下:吴越之前为皇后做事,他因为知道一些皇后的事,怕被皇后灭口,才投靠皇帝。
剩下的事,她打算明天听了吴越关于皇后的把柄,再定夺。
丢下笔,她将信塞到信封里,心神不宁地来到卧室,在华辰疑满怀期待地注视下爬到床上,趴在他身上就再也不想动弹了。
华辰吸取昨天的教训,不敢造次,只搂着她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