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连夜召集全村的人去打谷场商议要事。
当天夜幕刚落,白老板就带着楼家的人抵达了村口,隔着大老远看到谢锦珠跑着来了,如释重负地擦了一把额角的汗。
“你看吧,我就说我跟你们村里的人说好了的,你还非要拦着我!”
他们刚到村口就被身形彪悍的村民堵住了,任由嘴皮子上下翻飞烂了,反正就是死活不让进村一步。
白老板本来想说要不自己进去找谢锦珠。
他之前来过,还记得谢家在哪儿。
但拦路的人就是板着脸不答应,手里握着的柴刀冷芒迫人,气势汹汹得跟山匪似的,贼吓人!
今晚被安排在村口堵路的正好是村长家的二儿子,一身的彪气挡不住,粗着嗓子说:“我们村里近来不太平,谨慎些对大家伙儿都好。”
“谢家小八,这是来找你的?”
谢锦珠连忙点头:“对对对,我们约好了的。”
只是她也没想到白老板居然来得这么快。
确认了来人的身份,挡在路口的树干很快就被挪开。
白老板带着楼家的六个护卫往里进,口吻唏嘘:“该说不说,你们村里这架势还挺能唬人。”
谢锦珠无奈道:“不得已的啊。”
对上白老板好奇的眼神,谢锦珠苦笑道:“金罐子露了边,被心存不善的人盯上了。”
“不谨慎一点的话,谁知道我家的人还会不会因为别的原因被人扣下?”
天一阁酒楼里发生的事儿传播不广,但抵不住有些的人的耳目实在广大。
跟着白老板一同来的一个中年男子皱眉道:“天一阁?”
谢锦珠愣了愣,失笑道:“这位都听说了?”
“嗯。”
来人摸了摸下巴上的山羊胡,神色古怪:“耳闻了一些,听说是你力挽狂澜?”
谢锦珠哭笑不得:“先生夸大了,我哪儿有那样的好本事?”
“只是运气好一次避开了,但还是不敢不小心。”
“几位,这边请。”
今日楼家的管事亲自前来,为的就是先一步验货。
应谢锦珠之前的要求,来时不曾张扬,一路低调入村,顺利抵达了谢家的地埂边上。
谢大伯他们早就在这里等着了。
谢爹注意到谢锦珠的眼神,麻溜地解开了之前捆在树干上的一圈稻草,露出被刨过的窟窿。
夜色昏暗下,树干中宛如浸蜜的极致金色点点斑驳,在月色下流淌出耀眼的赤金之色,一眼夺目。
而放眼望去,这样粗细的树居然有足足八棵!
白老板死死地掐着掌心嘀咕了一声:“菩萨……”
“今儿可算是开了眼了……”
这么多金灿灿的金丝楠木摆在眼前,居然不是做梦,他真的亲眼见到了!
楼家的管事环视一圈也很满意:“不错,这正是我家想要的。”
“就白老板之前与你说的价?”
谢锦珠拍拍手,点头得非常爽快:“当然。”
楼管事又问:“这树确定是你家的,你家可以做主买卖?”
村长陪着谢家的人在这里守了半天,赶紧和村里的另外几位老人纷纷表态:“没错,是他家的。”
“这是他家立地契的时间,往前数好几代人呢,保准没错!”
“不信您看!”
为了避免人多口杂,这里除了谢家的人和村里几个德高望重的老人外,其余人都被打发去了别处。
他们大半夜的不睡觉,守在这里就是为了帮着谢家作证的!
村长拿出的册子一看就知道年份久远,上头清楚地记明白了由来和时间,以及具体传承了多少代。
金丝楠木生长周期漫长,百年弹指间都难寻其痕。
而眼前的树究至树龄,时间也能对得上。
楼管事核对无误,把册子还给村长:“既然是确定无误,那就可以定了。”
谢锦珠:“先生要是放心得过的话,我们今晚加班加点就能弄好。”
“不行。”
楼管事摇头说:“这木的用处有讲究,常人不能动手。”
“要不你家人看着,我另外找人来办?”
又能拿银子,还不需要自己出力,谢锦珠对此乐见其成。
至于契书也很简单。
签字画押的过程都被浓缩在地埂边上,具体的数目只有谢锦珠和楼管事清楚。
而楼管事也是个讲究人,知道谢锦珠的忌讳,当众交给谢锦珠一个小盒子,另外打开了带来的一个小箱子说:“说好的五百两,你点点吧。”
村长等人被五百两银子迸出的璀璨豪横闪得几乎睁不开眼,几个老头子互相扶着用力吸气。
谢锦珠看着挤眉弄眼的白老板,知道这是他的手笔,心说这还真是个妙人。
谢锦珠失笑道:“爽快人不说二话,荣您惠顾。”
楼管事笑了笑,收回落在谢锦珠身上的玩味目光,转头对着带来的人低声叮嘱了几句,村口很快又来了十几个肩上绑着一截红绸的壮汉。
村长见多识广,看了就小声说:“这是准备用来冲喜的?”
人还活着,但命悬一线的时候,提前置办的棺木被称为喜木。
而喜木制作的过程中,经手的人在生辰八字上都有讲究,还要在肩上绑一截红布挡煞。
谢锦珠竖起食指在嘴边嘘了一声:“咱不管这些。”
买主家大业大,势力也盘根错节,这样的人物他们惹不起,闭嘴为妙。
村长警惕地捂住了嘴没出声,看出了门道的老人们也都闭嘴不言。
来人的动作很快。
地埂上长了数百年的树干逐一轰然倒下。
等天边露出一抹鱼肚白的时候,被砍下来的木头全都被送上了乔装过的马车,四周都用油布和稻草重叠,盖了个严严实实。
喜木不能见光,必须遮挡严密。
运送的整个过程都必须全程禁声,避开人多的地方,免得沾染过多的活人阳气,坏了喜木冲喜的目的。
楼管事对村里人自发回避和噤声的自觉非常满意。
等运木材的骡车走远,临走时对着谢锦珠说:“你要是听到好消息,此物达成了效用,来日要是遇上难处,或许可以来楼家一求门路。”
谢锦珠不觉得自己用得上这个许诺。
而且她就不信喜木冲喜就能让病重的人活过来。
不过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谢锦珠从善如流地颔首道:“多谢。”
“此去路远,我们就不多送了。”
“愿阁下所忧者年年岁岁身长健,负岁年年春草长。”
楼管事露出个带了几分实意的笑,说了声告辞转身离去。
等外来忙碌了一夜的人全都离去,除了路面上的杂乱车辙印证明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所有人的表情都非常恍惚。
这就卖出去了?
昨天白天才说过的话,这么快就兑现成白花花的银子了?
村长揉了揉眼睛,轻飘飘的:“我还琢磨着起码要不少时日呢,这就弄好了?”
那他昨天深谋远虑,安排到了下个月的轮值守卫算怎么个事儿?
谢锦珠无端有些好笑:“快些不好吗?”
“快刀斩乱麻,免得……”
“唉唉唉!”
高龄七十的三太爷严肃打断:“小娃娃说话别不知道忌讳,快说稚者无罪!”
谢爹也一脸肃然:“听你三太爷的,快。”
谢锦珠忍着笑说了一遍,眨了眨眼说:“那现在就走?”
在场的人都愣了一下。
三太爷茫然道:“走哪儿?”
谢锦珠眉梢一挑,飞出少年人特有的傲气和神采飞扬,乐呵呵地搓了搓手:“当然是叫上大家伙儿去分银子啊!”
“发财嘛,大家一起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