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顿的片刻余晚烟在想什么,谢重渊不用问便已经猜出来了。
她真正要说的不是想在徐州生活,而是想活着。
想来自己不在的这几个时辰里,她已经将前因后果猜了个大概,也为自己之后的道路做好了选择。只是,她的选择有用吗?
谢重渊很平静,他松开手,指尖一点白,原是沾上了姑娘家的脂粉。他看着余晚烟微红的下巴,不由得摩挲了下手指。
“不够,晚晚,这个理由,不够。跟孤回京城,孤会给你富贵的生活。”
“我说了,我只想要钱财!富贵二字,我可求富,但不会求贵。”
“可是,晚晚,只富,不贵,你能守得住这富吗?这世间最重要的东西就是权势。你应该懂的。”
看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愤怒,与在客栈时眼巴巴地盯着碎银的模样重合,谢重渊愉悦地笑了,忍不住摸摸她的脑袋。
“果然还是真实的你更讨孤的喜欢。”
谁稀罕他的喜欢啊!余晚烟扭头躲开他的手,再次伏在地上恳求:“我只求安安稳稳的生活,即使清贫,我也愿意,还望殿下成全。”
谢重渊面色渐渐冷了下去,他坐着,默然不语。
半晌后,他唤红香端来一盆热水。
谢重渊慢慢清洗着指尖的脂粉,脂粉在水中晕开,很快消失不见。
细想之下,其实现在不是带余晚烟进京的时机。
他在外素来有不近女色的名声。一来,他确实在这方面没有什么想法,莺莺燕燕围绕在身边,他只会觉得聒噪。二来,若他真收了女子进东宫,那很快宋家也一定会将他们的人塞进东宫,太子妃这个位置,他们可是一直在盯着的。
真是麻烦。
权衡之下,谢重渊暂时歇了将余晚烟带回京城的心思。
罢了,这一回,就这一回,成全她吧。
“起来。跪了这么久,膝盖不疼?”
疼啊!怎么不疼了!可是为了以后的自由,余晚烟依旧跪着,一副谢重渊不答应她她就一直跪下去的态度。
谢重渊拧干了帕子,弯腰,一把便将她提了起来,按在椅子上。
“殿下……唔……”
热帕子呼在脸上,余晚烟大惊失色,难道谢重渊觉得自己被冒犯了,想要用帕子捂死她?
她惊慌地挣扎着。
“别动。再动,孤就不答应你了。”
余晚烟立刻停止了动作,乖乖坐着。甭管他说的是否是真的,至少现在松口了,那一切就还有希望。
谢重渊拿着帕子耐心地擦去她脸上的脂粉,娇嫩的容颜慢慢显露出来。
昨夜不过是惊鸿一瞥,如今美人端坐灯下,谢重渊静静地看着这张如花似玉的面容。许是热的,又或者是方才擦的力道大了,脸颊上泛着浅浅的红,看着更加诱人。
谢重渊心底冒出了不舍。真的不把她带在身边吗?
余晚烟被看得心底发毛,她鼓足勇气,抬眸,直视着谢重渊,“殿下,您方才答应让我留在徐州了。”
微微上挑的狐狸眼写满了固执与倔强,谢重渊原本稍许意动的心静了下来。
他将毛巾扔回盆中,溅出的水滴落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印迹。
“嗯。”
不过是一个女子罢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带在身边碍事,不如将她留在徐州。
得了允诺的余晚烟心中燃起喜悦,连带着眉眼弯起一个弧度。
“多谢殿下。”
她的开心显而易见,衬的谢重渊心底越发不高兴。
他背着手向外走去,走到门口时开口道:“晚晚,这次孤放你走。今晚你在这里住下,明日一早,孤让人把礼送来后,你就离开吧。”
余晚烟欢喜地再次道谢:“多谢殿下。”
不知道是什么改变了谢重渊的想法,但有了他的承诺,终于可以离开了。
余晚烟的嘴角怎么压都压不住,目送谢重渊离开她的院子。
因为过于高兴,余晚烟直到后半夜才沉沉睡去。
天刚亮,她就醒了。
用过早膳,她坐在椅子上抱着自己的东西等待着。
红香带着两个丫鬟进来了。
“姑娘,这是殿下吩咐奴婢给你准备的。”
余晚烟惊愕地看着她们手中的盒子,里面堆满了银子、首饰,还有胭脂水粉,而红香手里拿着的是一把名贵的古琴。
“殿下说,姑娘的琴旧了,便特意命人寻来了一把名琴送给姑娘。”
琴放在案上,余晚烟没有去碰。
谢重渊这是什么意思?不应该直接给些银子打发她走吗?为什么要给她准备这些?
“姑娘?姑娘?”
余晚烟从恍惚中回神。
“姑娘可还有其他想要的东西?奴婢去准备。”
“不用了,这么多东西,我带着也不方便……”
“殿下为姑娘准备了马车,就在外头。奴婢现在就帮你把这些东西搬到马车上?”
余晚烟摇了摇头,将盒子里的银子挑出来,放在自己的包袱里。
“我要这些就够了,其他的,帮我还给殿下吧。”
她虽说救了谢重渊,但其实谢重渊也救了她,她闭口不提是生怕谢重渊反过来问她要报酬。她一无所有,什么也拿不出。所幸的是,谢重渊并没有跟她提及此事。
首饰、古琴,还有这些胭脂水粉,其中是否隐含了其他的意思,余晚烟不敢想,故而她也不该拿。就拿些银两吧,这些钱财足以买断这些天所有的交集了。惟愿今日一别,日后再不相见。
“姑娘?”红香眼睁睁地看着她背上来时的包袱,抱着陈旧的古琴,走出了院子。
殿下赏赐的东西,就这么不要了?
红香忽然想到什么,急忙追了过去。
“姑娘,殿下还让我送了些糖过来。”
小巧的盒子里装满了糖果。不昂贵。余晚烟接了过来。
“奴婢送姑娘出府。”
刺史府外,余晚烟想了想,还是坐上了谢重渊命人准备的马车。她要去萧县,身上带了那么一笔钱财,万一被人抢了就不好了。
“姑娘可有什么话要带给殿下?”
看着红香期待的眼神,余晚烟不明所以。她跟谢重渊好像没什么可说的吧?
只是,都要离开了,日后也见不着了,那就送句话吧。
余晚烟想了想,道:“祝殿下心想事成。”太子最想要的无非是顺利登上那个位置,便祝他万事顺利。
说罢,余晚烟放下帘子,带上她的东西,直奔萧县。
谢重渊很忙,除了疗伤,明里暗里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等忙完已是晌午。
“殿下,余姑娘走了。”
暗卫将今早关于余晚烟的事情事无巨细地汇报给谢重渊。
谢重渊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茶水。
孤特意为你准备的东西,你都不要吗?
谢重渊冷笑。
晚晚,孤放你走,你可得走得远远的,别再让孤遇到了,否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