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承夕连续几天又上班又上课,精神已经有些不正常了。
她每天练完拳元气满满地出门,在一只脚踏入天星大门之时,阳气就被迅速抽走,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强烈的命缩力。
刚好今天陈晓叙布置的作业是表演为生存奔波的社会底层小人物,她都不用刻意找感觉,轻而易举就把社畜那种死感表现得淋漓尽致,整个表演过程行云流水,全是感情,没有技巧。
陈老师看了大为赞叹,夸她是天生的好演员,并决定将自己的毕生所学全部传授给她,每天给她加一节课。
中午,白承夕吃过午饭,拖着疲惫的身躯在公司丧尸行走,新来的前台小妹战战兢兢地向她靠拢。
入职天星时前台就有所耳闻,天星一姐是个暴躁老姐,谁敢惹她她就喷谁,能在网上和键盘侠大战八百回合不落下风。
换别的艺人早就塌房了,但她依旧我行我素,根本不顾个人形象,整个人就是一片废墟,塌无可塌。
“白……白白……”
白承夕停下脚步,丧尸歪头:“还没下班,不用拜拜。”
“……”前台听她这一句逗趣,赶紧顺了顺气,看来白老师并没有传言中那么不好相处:“白老师,门口有两个黑衣人找你,看起来很凶的样子。”
黑衣人?黑社会吗?
刚吃完饭,大脑供血不足,白承夕努力回忆自己最近的所作所为,全是替天行道和助人为乐的善举,并没有得罪谁。
那怎么会有黑衣人找她?
她顿时来了精神,晃悠到杂物间找顺手的武器。
前台神色担忧:“白老师,你别去硬碰硬,不行我们就报警吧,打输了会住院的。”
白承夕不置可否,她从犄角旮旯里掏出一块装修剩下的板砖,随手颠了几下。
太大了,不顺手,她把砖立好,右手摊于砖前,电光石火间寸劲悍然出拳,砖块猝然断裂,一分为二,上半截直接狠狠飞了出去,砰地一声砸在墙上!
前台:“……”
白承夕拣起下半截砖,面无表情地转头:“你刚说什么?”
前台抖了抖,快速摇头:“没什么……你下手轻点,打赢了会坐牢。”
白承夕平时有些咋咋呼呼,但关键时刻反而有种八风不动的冷静,她提着半块板砖,气定神闲地来到门口,才发现门口哪里才止两个人,明明是四个人。
两名黑衣大汉很明显是练家子的,孔武有力,气场强大,令人难以忽视,即使有板砖,单枪匹马的白承夕也不见得能一挑二。
另一人上了年纪,看起来有七八十岁,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身形笔挺,精神矍铄,只是神色不怎么高兴。
他身旁站着一位身穿马甲的男人,显然是管家或者司机。
白承夕赶紧从原主的记忆碎片中寻找有用信息,蓦地她浑身一僵,板砖啪嗒一声落地。
她迅速收起自己这副要和别人干架的德行,腼腆一笑,声如蚊呐:“爷爷,你怎么来了?”
眼前这位老人家名叫白炳春,是白承夕血缘上的爷爷,也是白承夕目前的主要经济来源,她还没靠演员这个职业获得第一桶金,全靠白炳春给的零花钱活着。
在原主父母去世后,白炳春重新执掌承喜集团,和原主父亲的春风化雨相比,白炳春作为第一代掌门人,行事作风可谓是雷厉风行,
他是个精神十足、能量颇高的老大爷,白天处理集团事务,晚上还能回家和孙女快乐相处,因此爷孙俩感情十分深厚。
白炳春见多识广,庄鸣那点花花肠子一眼便识破,他生怕自己的孙女吃亏,因此极力反对两人在一起。
原主在外面怂,但却是个窝里横,为了和庄鸣在一起,和白炳春大吵一架后离家出走,好几个月不联系,也不回家。
白炳春一想起这事就气不打一处来,听说孙女和庄鸣分手了,他心情大好,以为孙女总算要回家了,结果他左等右等,望穿秋水,这破孩子依然不回家,他老人家终于坐不住了,前来天星逮人。
“你还记得我是你爷爷?”白炳春声如洪钟,气势惊人:“傻站着干嘛?过来!跟我回家去!”
家?
白承夕闻言怔愣片刻,她对“家”这个字有些过敏。
她记忆力中的家,充斥着压抑窒息的气氛,妈妈总是掉眼泪,父母总是无休无止的争吵……
但原主的记忆碎片里,家的样子却截然不同,家是包容的,是欢乐的,是温暖的。
她要面临一个全新的家,和自己认知中不一样的家。
脚下仿佛有千斤重,她几乎迈不开步子。
白炳春见她脸色煞白,以为自己吓到她了,遂温声道:“先跟我回家,你真要为一个小演员不认我吗?”
白承夕摇了摇头,不仅没过去,还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两名黑衣保镖赶紧伸手将她拦住。
“二小姐,你今天必须跟白先生回去。”
白炳春脸上褶子皱成一团,他是承喜的掌舵人,年轻时白手起家创建承喜,乘着时代东风一举成为世界资本之林中赫赫有名的存在,此刻却因为孙女退后的那一小步流露出一丝伤心。
管家刘叔见气氛不对,急忙打圆场:“二小姐,你别为了外人惹白先生生气,小时候他最疼你了,你闹离家,他在书房一宿没睡。”
白承夕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白炳春,只见他迅速收拾好自己的情绪,退后一步,将车门打开,冲她温和说道:“听话,先回去吧。”
她踟蹰片刻,终于向前迈出一步,又停下定了定神,最终有些忐忑地上了车。
刘叔总算露出一丝笑:“安全带系好了吗?我开车了,咱们先回家,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摊开说,吵架会把家吵散的。”
白炳春从中控拿出一张湿巾拆开来,抓着白承夕的手指一根根擦拭干净:“怎么几个月不见,变得像只猴了?”
“……”
“活泼点也好,你以前就是太内向了,不愿意和别人社交,见识的人也少,才会被那种小演员骗感情。”
白承夕深以为然:“爷爷说得对。”
庄鸣的爱糅杂了太多其他东西。
人都是自私的,她无权指责庄鸣的做法,毕竟她能心安理得利用庄鸣赚分,本质上他们是同类。
原主记忆里并没有关于奶奶的记忆,只知道奶奶很早就去世了,白炳春并未续弦。
她试图搜寻原主与白炳春相处的片段,几乎都是爷孙俩其乐融融的场景,他是个很好的爷爷,从未在家庭中责任中缺位过。
白承夕试探着靠近一些,白炳春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嘴角浅浅提起,佯装生气抓过她的手,啪啪打了几个手板心。
“唉!这几个月我差点被你气死!你个熊孩子!”
“……”
白承夕赶紧抽回手,挪动身子贴紧车门,一次开朗换来终生自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