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十四,萧月卿一行的船队抵达盛京码头。
刚一下船,葵六就迎了上来,“殿下,回府的车马已备好,这边走。”
萧月卿同崔阑对视一眼,一同往车驾前走去。
直至上了车,放下帘子,萧月卿才问:“可是宫中出事了?”
“回禀殿下,陛下病重,向云被太子殿下调入宫中配合内宫布防一事,命属下来码头候着。”葵六道。
“好,本宫知道了。盛京城内布防交由何人负责?还有王敬等人可都收押了?”萧月卿又问。
葵六将太子殿下对皇宫和盛京城的布防安排,王敬之流于奏折呈上当日,就被泓衍帝命人捉拿下狱,还有泓衍帝近日的病势一一说了。
萧月卿点头,“好,本宫回府沐浴更衣完便进宫,你吩咐车夫快些。”
葵六领命出去了,同车夫一起坐在外头。
萧月卿对崔阑道,“如今昭儿做事自有一套章法,确实长进不少。”
崔阑见萧月卿听了泓衍帝病重的消息,面上并无过多异样,自然附和道,“太子与殿下一母同胞,有殿下这样的姐姐,自是差不了。”
萧月卿看了他一眼,“这话你若是在太子跟前说,说不得还能讨个赏。”
崔阑拉过公主的手握住,“说起讨赏,微臣还真有样东西想向太子讨要。”
“嗯?”萧月卿好奇。
崔阑嘴角扬起一抹笑意,“殿下以后会知道的。”
正巧这时,车驾停了,外头葵六的声音响起,“殿下,到了。”
崔阑率先打起帘子跳下去,而后又上手揽着萧月卿的腰,将人一把抱了下来。
因南下这段日子,萧月卿几乎日日与崔阑形影不离,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倒是一旁的葵六,看着车夫早早便放好用做踏脚的杌凳,毫无用武之地,忍不住在后头挠了挠头,才连忙跟了进去。
萧月卿起居的云光阁中有专门的浴池,一应洗漱用具皆已备齐,倚梅画竹手脚麻利的伺候着公主洗漱穿戴。
崔阑也去了旁的院子沐浴更衣一番,换回了自己的绯红团花麒麟袍。
收拾妥当,萧月卿让倚梅画竹留在府中休息,毕竟这一趟陪自己南下,也算是舟车劳顿。
所以最后照旧是崔阑陪着萧月卿进宫。
马车里,紫檀小几上放着几样点心和热茶,两人就着热茶吃了些点心先垫吧垫吧。
一进宫就感受到气氛确实不同以往,上下的人都绷紧神经伺候着,低头颔首步子又轻又快,倒也还算井然有序。
及至乾明殿前,遇上了值守的云国公,萧月卿没让这位尽忠职守的国公爷真行下礼去,反而十分尊敬的对人道了句,“这段时日,有劳国公了。”
云国公口称不敢,侧身避到一旁,恭请长公主入内。
一进内殿,扑鼻而来的药味熏得萧月卿忍不住皱了皱眉。
而后就瞧见坐在圈椅上的云妃,她肚子又大了些,但整个人脸上没长多少肉,反而像是消瘦了几分。
萧月卿进来时,云妃身边的婢女就把她扶了起来。萧月卿看向她,就见她冲自己点了下头。
萧月卿便明白了,开口道,“你身子重,这边有我,就先回去歇息吧。”
云妃自是从善如流告退了。
萧月卿走进去,在泓衍帝身边伺候的照旧是汪昱,一段时日不见,这位圆胖的大总管竟也生了些皱纹,见了公主依例行礼。
躺在床榻上的泓衍帝似是听见了动静,慢慢睁开眼睛转过头。
“父皇,您醒了。”萧月卿在床前的圆凳上坐下。
“华鸾……回来了,回来了就好。”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咳喘不止。
“汪公公,父皇可用过药了?”萧月卿问。
“哎,老奴这就去后头瞧瞧,让几个猢狲手脚麻利些,”说着颠颠的往后头去了。
泓衍帝难得清醒一回,同萧月卿絮絮叨叨说着,这次查抄回来的银钱要尽快用在皇陵修建上。
萧月卿心中冷笑,面上不显,伺候用药漱口,事无巨细亲力亲为,做足了孝顺女儿模样。
与此同时,崔阑正在前头和郑英说话,这段时日,他不在京中,大部分时候都是郑英在泓衍帝身边。
正说着呢,一位大宫女打扮的人过来了,“见过崔内官,奴婢是皇后娘娘身边的雁柳,奉娘娘之命,请崔内官去栖梧宫一趟。”
崔阑只怔愣了一瞬,就迈步跟雁柳走了。
他前脚刚走,后脚萧承昭就到了,看着那抹绯红的身影,心想母后虽然人在后宫,但却依旧耳聪目明呐。
崔阑,你可千万别叫孤失望,也别叫阿姐失望。
崔阑跟着雁柳到了栖梧宫,宫里伺候的人都已退了出去。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崔阑依例行礼叩拜。
皇后谢书意坐在正殿主位,抬眼打量眼前这人。
身姿挺拔,五官深邃,肤色冷玉一样,纵使在宫宴上见过许多出色的官宦子弟,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人确实好颜色。
谢书意并未让他起身,崔阑就跪在地上,感受到逡巡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崔阑收起浑身的冷厉,眼观鼻鼻观心端正跪着,任由皇后打量。
是个沉得住气的,谢书意在内心评价。
“崔阑,你可知罪?”谢书意“磕嗒”一声搁了茶盏,在手边的高几上发出声响。
“还请皇后娘娘明示。”崔阑再次低头叩首。
“巧言令色鲜矣仁,你揣摩圣心,用尽手段取信于陛下,莫不是以为本宫真的不知?又凭借一副好皮囊,将公主哄得团团转,时常与你同进同出,全然不顾文武百官怎么说,百姓们怎么看,如此行事,有损公主清誉,有损皇家颜面,你可知错?”
“娘娘明鉴,微臣忠于公主殿下之心,绝无半分作假。至于其他,不过是为了取得权柄,虚与委蛇罢了。”
“哼!说得好听,既然你热衷于权柄,那本宫许你更高的位置,另有金银财物、良田府宅,只要你从此远离公主,如何?”
“微臣忠于殿下之心,此生不改。”
“你可知你自己身份,微贱之身,如何能伺候得好公主?”
“微臣自知鄙薄,从不敢奢望其他。别人做得的,微臣能做,别人做不得的,微臣也能做,还请娘娘明鉴。”
“好好好!如此执迷不悟,看来崔内官今日是铁了心听不进本宫的劝了,既如此,那便让本宫看看你的决心与真心,到底有几分?”
谢书意话音刚落,刚刚带崔阑前来的雁柳就出现了,手里端着个漆金托盘,上头两个酒盅。
“选吧,其中一杯是有毒的,若是真选中了毒酒,你莫怪本宫,天意如此,留不得你罢了。”
谢书意话音刚落,崔阑便膝行上前,左右手同时拿过两个酒盅,毫不犹豫的一前一后把两盅酒送进了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