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木的目光直直地锁定着眼前的愚人金,心中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打翻了五味瓶,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
如同汹涌澎湃的潮水般在他的内心深处剧烈翻涌。
愚人金由黄铁矿构成的庞大身躯,犹如一座沉默的小山丘。
在这昏暗且略显阴森的光线中散发着一种冰冷刺骨而又神秘莫测的气息。
它全白的眼眸恰似两个深邃而没有灵魂的漩涡,毫无感情地直直盯着纪木,仿佛要将他的灵魂都一并吸进去。
纪木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心头,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一种难以言说、深入骨髓的恐惧如同顽强的藤蔓般,迅速在他的心头缠绕蔓延开来,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的声音颤抖着,微弱得如同风中摇曳的残烛,在这死一般寂静的矿场中显得格外清晰而又无力。
“你是黄铁矿组成的……你究竟是什么?”
“是灵体附着的载体吗?还是……”
每一个字从他的口中艰难地吐出,都带着他对眼前这未知存在深深的恐惧和无尽的疑惑。
纪木的大脑在飞速运转,试图从这混乱不堪、如同迷雾般的局面中努力寻找出一丝头绪。
渴望能够理解眼前这个存在的真正本质。
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在这荒诞离奇的场景中找到一丝安全感。
不至于被恐惧彻底吞噬。
纪木的食指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死死地抓着地面,指尖狠狠地插入那潮湿而又冰冷的泥土里。
泥土此刻成为了他与这个疯狂世界唯一的联系,能给予他一丝微不足道的安慰。
让他在这完全脱离常理的荒诞场景中找到一丝可以依靠的力量。
愚人金似乎敏锐地察觉到了青年内心的害怕。
由无数黄铁矿碎石组成的庞大身躯微微晃动了一下,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随后它缓缓地将那还在不断滴落着鲜血的矿镐,小心翼翼地藏到了自己的身后。
那模样就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害怕自己手中沾满血腥的工具会再次吓到眼前这个令它在意的人。
接着,它用另一只由黄铁矿碎石拼凑而成的手掌,轻轻地放到了纪木的发顶。
这个动作显得有些笨拙。
毕竟它的身体并不像人类那么灵活,但却带着一种发自内心、小心翼翼的温柔。
生怕自己的一个不小心就会伤害到纪木。
它微微低下头,尽力使自己低沉沙哑的声音听起来清晰友好一些。
声音在空旷的矿场中缓缓回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却又极为真切的眷恋。
“诺顿,我就是你啊……不要害怕,诺顿……”
“诺顿……?”纪木喃喃自语。
他的眉头紧锁,似乎有什么模糊的记忆在脑海深处被悄然触动。
刹那间,他像是被一道电流击中,瞳孔骤缩,眼中闪过一丝极为明显的震惊。
“诺顿坎贝尔……你是诺顿的另一个人格,愚人金……”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青年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起来,仿佛被一阵寒风吹过。
脑海中此时如同一台高速运转的放映机,快速闪过关于诺顿·坎贝尔的所有信息。
那些记忆的碎片纷至沓来。
他想起了诺顿坎坷的经历,在矿场中辛勤劳作,却不幸染上了尘肺病。
随着思绪的涌动,他的情绪变得愈发激动。
随后,他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嗽声在空旷而寂静的矿场中显得格外突兀,像是在撕裂着他的喉咙。
他的身体也随着咳嗽剧烈地起伏着,仿佛要将心肺都咳出来一般。
不知道是不是纪木的错觉,愚人金那全白的眼睛里似乎真的有一些紧张的意味。
它就像是一个懵懂的孩子,微微歪着头,全神贯注地注视着纪木。
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毫不掩饰的担忧。
“诺顿……你的尘肺病,还没有好吗?”
它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却在这寂静的矿场中格外清晰。
话语中带着一丝关切,仿佛它真的能感受到纪木的痛苦。
纪木缓缓垂下眼眸。
他的眼神变得深邃而复杂,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纪木在思考这一切背后的缘由。
思考着自己与诺顿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
也思考着愚人金的出现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的内心如同一片波涛汹涌的海洋,各种念头相互碰撞、交织,让他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
纪木回想着自己所知道的关于诺顿·坎贝尔的人物生平资料的信息记忆。
诺顿·坎贝尔因为一场事故获得了“黄金般的好运”,但这好运却如同诅咒,无法修补他日趋支离破碎的健康状况。
他极易疲劳,肺病也变得愈发严重,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与死神抗争。
他不仅遭受着身体上的痛苦,更被从伤口中扩散的“感染”带来的恐惧所折磨。
每当“感染”开始,他都仿佛坠入无尽虚空。
尤其在黑暗中,那种恐惧感会成倍增加。
仿佛再次置身于他一生都想逃离的矿井深处,被黑暗和绝望所笼罩。
“愚人金……虽然很抱歉,但我有必要告诉你,我不是勘探员……不是诺顿。”
纪木扶着额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另一只手支撑着地面,想要努力站起来,却看到愚人金那几乎全部由黄铁矿组成的身躯一震。
随后,耳边传来愚人金暗哑不甘的嘶吼。
“不,你就是诺顿……”
那声音中充满了绝望和固执。
仿佛纪木的否认是它世界的一种崩塌。
纪木无意间瞥到无名指上的黄铁矿戒指闪烁着光,忽然意识到了可能这个黄铁矿做的戒指是误导愚人金的关键。
然而他刚想开口解释,却感觉到几滴湿润冰凉的液体滴落到了自己的脸上。
“这是……”
青年一时间有些恍惚,下意识伸出手一摸,却只碰到了一片冰凉湿润。
那触感让他的心猛地一颤。
“哭了……?”
纪木听到了愚人金的啜泣声。
那声音如同受伤的野兽在低鸣。
这个两米多的怪物,这个黄铁矿组成的男人,那双全白的眼眸居然也会流泪。
泪水如同晶莹的珍珠,从它那毫无生气的眼眸中滑落。
滴落在碎石地上,溅起微小的水花。
“诺顿……诺顿……”
愚人金丢下了手中矿镐,矿镐落地的声音在寂静的矿场中回荡。
眼眶滑落的湿润液体滴落到碎石组成的手掌上,浸开一片湿润。
痕迹在黄铁矿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眼。
“诺顿……”
愚人金的话语中透露出深深的绝望和无助。
眼泪和啜泣声让这个由黄铁矿组成的怪物显得异常脆弱。
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它吹散。
纪木看着愚人金,心中的恐惧逐渐被同情所取代。
他意识到,愚人金不仅仅是一个怪物,它也是诺顿·坎贝尔的一部分。
是那个在病痛和恐惧中挣扎的灵魂的化身。
纪木伸出手,轻轻地触摸着愚人金的手掌。
那是由冰冷的黄铁矿碎石组成的,却因为眼泪而变得湿润。
粗糙的触感让他的心中一阵刺痛。
他能感受到愚人金的悲伤和孤独。
“诺顿……诺顿,不要留下我一个,我不要一个人在庄园。”
纪木被愚人金那碎石组成的宽大手掌紧紧捏住肩膀。
那力量极大,让他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但他没有挣扎。
他知道这是愚人金在表达它的恐惧和不舍。
在愚人金低喃着诺顿的名字时,他的身体似乎被某种力量所影响,开始发生诡异的变化。
纪木的灰蓝色眼眸剧烈颤动,仿佛有另一股意识在争夺控制权。
紧接着,他的眼睛被一种深邃的墨绿色所覆盖。
这颜色与他原本的灰蓝色截然不同,透露出一种野性和危险的气息。
他的脸部出现了中度烧伤的疤痕。
如同扭曲的蛇爬在他的脸上,给人一种触目惊心的感觉。
鼻子上也出现了一个银色的鼻钉。
这些特征与勘探员诺顿·坎贝尔的形象不谋而合。
仿佛他在这一刻变成了另一个人。
“这是我……不对。”纪木眨了眨那双墨绿色的眼眸。
他感到困惑和恐惧。
身体似乎被另一个灵魂所占据,但很快,他自己的意识又重新夺回了控制权。
他的眼睛再次变回了灰蓝色,烧伤和鼻钉就像幻觉一样消失不见。
一切又恢复了原样。
但刚刚那短暂的变化却让他心有余悸。
“是诺顿,是诺顿……坎贝尔。”
纪木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他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变化与诺顿·坎贝尔的形象有着直接的联系。
的身体和意识似乎与愚人金产生了某种共鸣。
这种共鸣让他短暂地体验到了诺顿的存在。
那种感觉既陌生又熟悉,让他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纪木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
他知道,这一切都与他手中的黄铁矿戒指有关。
这个戒指不仅是一个物品,更是一个连接他与诺顿·坎贝尔的核心枢纽。
它就像是一把打开禁忌的钥匙,引发了这一系列不可思议的事情。
愚人金似乎也感受到了这种变化。
它那双全白的眼睛里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有惊讶、有疑惑。
还有一丝期待。
它松开了捏住纪木肩膀的手,退后了一步,似乎在重新评估眼前的青年,试图理解刚刚在纪木身上发生的一切。
“诺顿……”愚人金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确定。
它在尝试寻找答案,却在这混乱的情感和奇异的现象中迷失了方向。
“愚人金……我不是诺顿,但我可以理解你。”
纪木站起身来,眼神决绝。
他知道,自己必须找到一种方法结束这场混乱。
解救自己,也解救愚人金。
他不能让这个悲剧继续下去。
他要打破命运的枷锁。
青年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开口。
“我不是诺顿·坎贝尔,但我可以帮你……找到结束这一切的方法。”
纪木用手抵住自己的下颚低语,声音在空旷的矿场中回荡。
“你和他……愚人金和勘探员,本质上就是诺顿·坎贝尔分裂的两个人格。”
青年看着愚人金石头手掌上的湿润水痕,眼神一暗,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悲哀。
“但我没有听说过……两个人格,会爱上对方。”
纪木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疑惑。
他试图理解这种复杂的情感纠葛,这种超越常理的情感让他感到困惑和震撼。
下一秒,纪木似乎想到了什么,猛地站起身来走到愚人金面前。
他的眼神灼热地盯着愚人金,目光中带着一种迫切。
“愚……诺顿,告诉我,你是怎么离开庄园的。”他的问题直截了当。
他知道,这个答案可能是解开谜团的关键。
“庄园……”
愚人金愣愣地呆在原地,两行清泪悄然流下。
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不断地滑落。
“他说,想让我过得好一点……”
它的声音中带着悲哀和无奈,回忆着那些痛苦的过去。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灵魂深处挤出来的,充满了无尽的悲伤。
可故事如果改变,人格不会分化,他们就没有机会相遇了。
“是诺顿……诺顿。”
青年眼神淡漠地看着眼前的愚人金,已经猜到了原因,语气却冷得吓人。
“所以是他,诺顿·坎贝尔。”
“他抹杀了自我意志……把活下去的机会留给了你。”
纪木的心中涌起了一股复杂的情绪。
他既为诺顿·坎贝尔的牺牲感到悲哀,也对愚人金的一个人独自存在感到同情。
他知道,诺顿·坎贝尔的牺牲是为了让愚人金能够继续存在。
即使这意味着他自己的消失。
这种情感让他的内心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我以为我们都钻出了命运的矿坑……”
愚人金的身体微微颤抖。
它的眼泪滴落在碎石上,发出轻微的响声。
如同心碎的声音,在这寂静的矿场中回荡。
“可最后钻出矿坑的……只有我。”
它的存在,它的每一个动作,都在诉说着诺顿·坎贝尔的爱。
那是一种跨越生死、超越自我的爱。
让人既感动,又心痛。
诺顿坎贝尔在矿洞的时候是他人生最黑暗也是最痛苦的,之后虽然转行做了地质勘探员,但是要治疗在矿洞留下的后遗症要大量的钱。
他依旧忙忙碌碌省吃俭用。
这也解释了他一直只穿那一件早就破旧的矿工服。
来到庄园完成任务就可以得到一笔钱不仅可以治好病还能让生活富裕一些。
可是之后就再也没出来。
带着他的理想和肺病永远留在了不归林,到最后也是没有钻出命运的矿坑。
他虽然有着黄金般的好运,但这好运无法治疗他早已疲惫不堪的身体和疾病。
到头来,这好运也只是一块‘愚人金’罢了。
有时候诺顿坎贝尔也会想,他这一生真的很荒唐吗?
诺顿设下计谋拿走了老矿工的据说能挖到金子的地图。
但那个地方难以开发,他就将他的工友骗去帮他干活。
但在他看到矿洞的那一瞬间想起了他工友昔日对他的所作所为,想起了昔日的痛苦。
他炸了矿洞,炸死了他的工友。
等到尘埃散去,走出来的再也不是诺顿。
而是愚人金。
愚人金和勘探员是同一个人,他们都明白彼此最需要什么,他们知晓彼此的所有事情。
所以他们在面对对方时可以放肆的讨论他们都向往的未来,无拘无束。
执着的小金子,究其一生都被一条名为命运的绳索束缚,出生的那一张床就不予许他好高骛远。
为他书写的故事过于沉重,他那种沉重不是故事性的沉重,是更贴近绝望的现实的沉重。
他的无能为力不像那种生离死别的遗憾,也不像血海深仇的颤栗感。
他就是吃饭喝水咀嚼的都是死灰一般,低头看厚重的土是麻木,抬头看自由的天却是痛苦。
是那种想好好生活与命运对抗但无能为力,只能任由欲望贪婪一点点侵蚀自己的意识。
对于诺顿坎贝尔来说,比金钱更令他向往的,莫过于那片明亮的、可望而不可即的天空。
他一生都在寻找爬出矿井的机会,不择手段地踩踏每一块“岩石”。
向上,再向上....但在最后,正是那贪婪的火焰,最终烧断了命运的绳索。
“小愚小愚快快游,四面八方是自由。”
“愚儿愚儿游不动,四面八方似牢笼。”
“小愚小愚不要怕,牢笼我们帮你破。”
“愚儿愚儿跟我走,我们带你出牢笼。”
“小愚,小愚,走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