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驷瞥见她眉眼跳动的光华,眸子中直白的爱意,心中重重一跳,陡然升起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后宫那些女人也说喜欢他,但她们下意识闪烁的眸光却让他知道,那些人说的都是违心的话。
像陈曦和这般大胆而天真的姑娘,他的确从没有遇到过,一时之间,他竟有些愧疚。
他本想只给这人一个八子的位份。
因为在秦宫,越不显眼其实越安全。
八子位份会不会太低了?
要不大方一点,给她个夫人的位置?
这个念头飞快掠过,最终隐没,因为陈曦和那边又在喋喋不休了。
“君上,你来楚国可是有要事?”陈曦和兴致勃勃撑起身子:“可有什么我能帮你的?”
“有。”
赢驷心想,娶你回秦。
但说出口的话却是:“听张仪说,这楚国出了一奇女子,领军作战了得,寡人特来迎她入秦。”
陈曦和眼睛一亮:“能入前朝吗?”
嬴驷皱眉,本想说“不行。”
但看着陈曦和的亮晶晶期待的目光,嬴驷话拐了个弯:“若她真有本事,胜过赢华,可入前朝。”
陈曦和深吸一口气赞道【果然不愧是被前辈认可过的明君。】
【有这样一位君主,想来婵媛所思之事能走的更为顺遂稳当一些。
他们没准真能建立理想中的那个“天下为公,选贤举能,讲信修睦,不独亲其亲,独子其子,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的世界】
“那君上放心,婵媛不会让你失望。”陈曦和笃定的看向嬴驷,粲然一笑:“我也不会让君上失望。”
“奥?”嬴驷有些兴趣。
“以后君上就会知道。”陈曦和卖了一个关子,转而问起她最为关心的事:“那君上会娶我为妃吗?”
嬴驷偏过头去,没有骗她:“不会。”
“你的身份无法为妃。”他似是在同陈曦和解释:“若你贸然坐上去,不仅无法服众,还会挑起后宫女人的嫉妒。
寡人后宫,将无安宁之日。”
听了嬴驷的话,陈羲和本人蔫成了一株久旱的野草, 仿佛被榨干身体里的最后一丝水分,整个人都恹恹的。
说实话,她有些失望。
但这些情绪转瞬即逝。
她明白,秦王的妃位通常只有一国公主配得,而她,似乎只是楚国宗室之女,而且还是个没落宗室。
自然是不配妃位的。
秦王若真许她妃位,她怕才要真得怀疑这人身份。
再而,她其实对秦王也没有独占欲,简而言之,她对秦王的态度更像是合作伙伴,契约夫妻。
“那君上会娶何人为王妃?”陈曦和抿了抿唇又问。
嬴驷微微一怔,他微微蹙起眉头,想到了魏氏。
他与她年少相识,虽她后面背叛了他,但在他心中,她到底是不一样的。
秦宫后位空悬,他来楚之前,曾想过若是魏氏生子,那便拔她为后。
倒不是说他现在对她还有多少情谊,只是后宫就数魏氏出身最高,且又是魏人,她若为后,定能将后宫的魏女压的服服帖帖。
而且,赢驷眯起眼睛,魏氏对魏王恨之入骨,必定不会再将心偏向魏国。
有一个一心为秦的王后,自是最好的。
只是,赢驷低头看向陈曦和,眉眼舒展开来,认真道:“你若入秦,寡人的妃位会一直空悬。”
他口吻平静,像是在说极为微小的事:“只要你一心为秦,安分守纪,那就不用怕,寡人会护你平安。”
陈曦和疑惑的看着他。
【历史上,魏氏生完赢荡那个举鼎高手后就被提拔为秦王妃了。
可为什么他却说,他会妃位空悬?
难道是我的出现扰乱了历史?】
嬴驷眼皮一跳,他的儿子,举鼎?
举鼎!
他儿子竟然有如此神力?!
赢驷十分欣喜,只是他还没高兴多久,陈曦和那边又碎碎念了。
【荡,取自荡平中原之意。
嬴荡倒也的确配他的名字,晓勇非常。
可这样的性子哪里适合作王?
赢驷要是知道,他为了秦国安稳才将王位传给嬴荡这个嫡子,结果这人被撺掇得举鼎问秦国气运,生生被鼎压的重伤,会不会气吐血呢?】
赢驷:。。。。寡人已经知道了。
“君上,嗯。。。”陈曦和试探地拽了拽赢驷衣角:“您打算什么时候迎我入秦?”
赢驷心情有些奇妙,他还没从自己的儿子,下一秦国的王,竟然是举鼎死的这个匪夷所思的信息中走出来,就听陈曦和又问。
他没有心情回复她这个问题。
恰逢夕朝端着吃食走进,他只留下一句:“明日陪我去一个地方。”
然后就心情复杂的离开陈曦和房间了。
另一边,昭府。
昭雎和昭鱼几乎同时收到陈曦和被救的消息,昭雎气得将自己书房打砸了一通。
而昭鱼则叹了口气。
“公子为何叹气?”明戍有些不解:“陈姑娘被救,想来婵媛姑娘该安心了,您不高兴?”
“人被救了,你家公子我自是高兴的,只是,那人救人的时间不对。”昭鱼轻轻将拿着的竹简合上,抬头看向明戍:“我那弟弟本就不相信婵媛已死,她此时被救,我先前所设的所有局都废了。
昭雎一定会掘地三尺去寻婵媛下落。”
明戍惊呆了眸子:“公子,你的意思是,你早就知道陈姑娘的下落,昭雎公子的人中混着我们的人?”
昭鱼点了点头。
“我”
“嘘!”昭鱼本想解释些什么,明戍却耳朵一动,机警地发出声响,打断昭鱼的话。
他指了指外面。
昭鱼眯起眼睛,握紧了手中的书简。
明戍轻手轻脚走到门前,猛地将门打开,一个光溜溜的人立马跌进门内,明戍拔出剑将人翻了个面。
倒吸一口冷气。
“这是我的人。”昭鱼脸色沉沉,上前几步打量倒地之人长相,遗憾摇了摇头:“倒是可惜了。
唤些人手将他送回家小心安置,再秘密送一些钱给他的家人。”
“唯。”明戍只觉得全身凉飕飕的,他咬牙拉住光着身子之人的手,想要将人扛到肩上带走,哪知却在他手里发现一物。
“公子,有一巴掌大的绢布。”明戍将绢布扯出来,递给昭鱼:“绢布上面有字。”
昭鱼接过,将皱成一团的绢布展开,里面的墨还未干,显然是人才写下没多久。
他眸色暗了暗。
“公子?”见昭鱼神色越来越难看,明戍小心翼翼唤了一声。
昭鱼喉咙动了动,闭上眼睛,遏制住全身的怒气。
他说:“明戍,明天陪我去一个地方。”
“唯”
“君上。”苏武敲了敲门:“消息已传达,那人明天必会亲往。”
“嗯。”赢驷语气淡淡。
随着话落,照在门上的影子闪烁两下,屋内彻底黑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