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进来后,拿着帕子一个劲地抹泪。
她多好强的人,当姑娘时,就锋芒毕露,掐尖要强,事事不让人后。
素日里,下人们当着她的面噤若寒蝉,不敢议论,背过身却说她‘嘴甜心苦,两面三刀。’‘明里一盆火,暗是一把刀’。
然而此刻,贾琏的背叛,如同晴天霹雳,无疑令她在众亲友面前颜面无存。
但,贾琏被押走,也让她如同失去了依靠的大树,心中空落落的。
黛玉在一旁静静地观察着这一切,眼神中透露出几分复杂。
前世,初到贾府那几年,她确实曾受到王熙凤的不少关照。
那时她还天真的以为那是出于真心,却不知是父亲每年给的十万两银子的功劳。
然而,自从她父亲去世后,她的境遇一年不如一年,直到后来,这人想了出“李代桃僵”之计,直接将她推入深渊。
至死,也要压榨尽她身上的最后一丝价值……
说实话,她此时对这个人,虽有同情,但不多。
听说她还放印子钱……
对王熙凤的狠毒手段,以及她对别人生命的轻贱,黛玉确实欣赏不来。
黛玉收回视线,反正她现在还只是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呢,想那么多做什么?
这些,又找不到她头上。
然而,命运似乎总爱捉弄人。
下一刻,黛玉便发现她又错了。
这件事虽然找不到她的头上,但却找到了她父亲的头上。
只见贾赦一进门,便径直走到了林如海身旁,冲他作揖道:“妹婿,琏儿的事,还得劳烦妹婿出面,给说个情。”
他面露诚恳之色,道:“愚兄记得你与刘尚书是同科的进士,当年他是榜眼,你是探花,关系应该不错,想必能说得上话。“
林如海本想拒绝的话被硬生生地堵在了嗓子眼儿里,心里别提这会儿有多懊恼了:他这是出门没看黄历!
这走个亲戚,吃个饭,还吃出麻烦来了?
听听这事儿,置外室、为外室和纨绔子当街大打出手,还失手把人打死,打进衙门去了……
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破事儿啊?
林如海与刘尚书确实相熟。
但若是贾琏打架有个正经的由头儿,比如说路见不平、见义勇为之类的,他作为亲戚,自然二话不说,也就应了。
但此刻,林如海无奈地叹了口气,既没答应,也没拒绝。
他语重心长的对贾赦道:“当务之急,是先搞清楚,刘小公子到底如何了?琏二是真地将人打死了么?还是只是重伤?这若真打死了人,恐怕再大的情面,都不好使。”
林如海摇摇头:“顺便,再探探刘府的口气,再做道理。哎!琏二也太冲动了些。”
贾赦面露难色,艰难地开口:“我问了那小厮,他说刘小公子被抬走时,面如金纸,只见出的气,不见进的气了,恐怕……”
他摇了摇头,再没说下去。
言下之意,凶多吉少!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一旁听了全程的贾母,闻听此言,猛然看向了黛玉,心中涌起一线希望。
只因她突然想起了黛玉给她的那瓶‘人参回春丸’,其功效,能回阳救逆……
贾母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突然起身冲林如海就欲拜下。
把林如海骇了一跳,忙闪身避过:“岳母有话请说,快别折煞小婿了!”
贾母老泪纵横,“如海啊,不如你陪老大去一趟刘府,老身怕老大一个人去,恐是连刘府的门都进不去,就会被人家给打出来……”
黛玉在贾母俯身时,眼神就倏的冷了下来。
果然,她的防备没有错。
她这外祖母,果真是将里外亲疏分了个明明白白。
真遇到事,她们就成了外人。
这是,又打上了她父亲身上那最后一瓶人参回春丸的主意。
若不然,她这会儿不是应该将她身上剩余的两颗药丸取出,再不济,只取一粒,交给她那大舅舅或她父亲,以期保下那刘小公子的命,来降低尚书府的怒火么?
却什么也不说,只请父亲陪她大舅舅走一遭……
难道去了,若那刘小公子生命垂危,父亲还能眼睁睁看着不成?
黛玉心中暗叹:果真人老成精——好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