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云昭即将被波儿象一口吞掉时,忽有一个白影从鬼门关闯入,朝波儿象怒吼,“孽障找死!”
那是个白发白衣的老头,如同天降神兵,英勇无畏的径直冲到了波儿象的面前。
他手中的拂尘变得长如河水,卷住那波儿象的尖嘴,狠狠一拽,那头凶兽便朝前一跌,轰然摔倒在地。
李云昭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正要松一口气。忽而那波儿象竟挣开白发老道的拂尘,嘶吼一声,越发狂躁。
众鬼吓破了胆,蜂拥着朝鬼门关跑去。
李云昭被鬼群洪流挟着,身不由己。
发狂的波儿象咆哮一声,口中吐出一股猛烈的罡风,吹得一众轻飘飘的鬼魂往外飞去。
李云昭眼睁睁看着阴霾雾气在眼前飞速一掠而过,头身颠倒,竟翻滚着摔出了地府之外,回到了人世间。
她的脑袋重重摔在地上,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再睁开眼。
面前一副陌生景象,屋檐——墙壁——阴暗小巷——还有一个躺在地上的小乞丐。
苍了天了,这是到了什么地方了?
李云昭望向泛着鱼肚白的天空,心如死灰,两行不存在的眼泪流下。
天要亡我!天要亡我!
这回是真要呜呼哀哉了!
晨光照在小巷外的街道上,一寸一寸照亮小巷。李云昭爬起来,往阳光下试探性伸出手,手背瞬间冒出一阵阵白烟。
“啊啊啊!!”
她捂着手尖叫,一边哭一边手脚并用往阴影处爬去。
四周没有棺材,无处可躲。
她这是要被太阳活活晒死了。
李云昭仓惶失措的一退再退,不小心碰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小乞丐。
忽然后背传来一股强大的吸力,将她整个魂魄吸去,一点点融入那瘦弱冰凉的躯体。
李云昭眼前又一黑,完全晕死了过去。
天亮时,街道上有人来人往,有许多声音传入巷子里,马蹄声、车轮声、脚步声、以及商贩的叫卖声,路人交谈的话声,各种各样的声音不绝于耳。
这样的热闹,与小巷里的死寂并不相关。
人潮来来往往,有人站在巷口,远远看着巷子里,躺着一个不知是死是活的小乞丐,只觉晦气,扭头躲得远远的。
是夜,乌云蔽日。
有更夫敲着梆子,在幽长的夜色中呼喊,“子时三更,平安无事。”
咚——咚!咚!咚!
梆声像一声声洪钟,在李云昭耳边荡开,震耳欲聋,吵得她脑仁疼痛万分。
有什么记忆在脑海中复苏。
这样的钟声,她好像在哪里听过……
想起来了!她父皇死的时候,皇宫的鸣钟敲了三十八响。
可是,她父皇早就死了,她也死了,怎么会听到这样的声音?
李云昭心念一动,挣扎着从睡梦中醒来。
环视四周,还是熟悉的场景,熟悉的小巷。
干!
李云昭十分失落,还以为她遇到了什么天机,老天看她可怜,所以让时间倒流,将她送回到了她爹死的那天。
有一瞬间,李云昭都计划好了,要是她回去到过去,一定先把汤予荷宰了,还有什么秦争、林效之流,只要是琼林宴那天在大殿上的人,一个不留!通通杀光!
可惜,天道无情。
是她想多了。
她好容易缓过神,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然而低头乍一看,只见好黑好脏一双鸡爪子。
不对劲,不对劲。
她眨了眨眼,再定睛一看。
瘦骨嶙峋,皮薄骨细的手臂上,可怜兮兮的挂着半截破袖。
嗯?
不对。
再仔细一看,面前的地上,有一个脏得看不清原貌的,缺了好几个口子的——破碗。
李云昭倒抽一口凉气,似是不敢置信,拎着破破烂烂的衣服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又捏了捏手上的肉……好清晰的痛感。
她还没从震惊回过神,伴随一阵咕噜噜的声音响起,腹中传来剧烈的饥饿感。
伸手痛苦的揉了揉肚子,李云昭深切体会到了,什么叫“饿得前胸贴后背”。
这副身体瘦得肋骨根根分明,整个一骷髅架子。
感情原身是饿死的。
李云昭怀疑自己是倒霉鬼转世,不然怎么能什么倒霉事都遇上了。
肚子一阵绞痛,好似有什么在吞噬消化她的皮肉。
好饿,好饿啊,真的要饿死了。
她再顾不得许多,哆哆嗦嗦的爬起来,扶着墙往外走去,声音微弱嘶哑,“救命……救命啊……”
幽暗的长街上,李云昭看见一丝光亮。她心中一喜,朝那光亮,惶急的伸出颤抖的手。
“恩人……恩人……给我口吃的……”
走来的是一个提着灯笼的黑衣人,腰上挂着剑,黑面巾遮住了脸,一副生人勿近的冷血模样。
看着像杀手,刺客,逃犯……总之不像好人。但李云昭顾不得那么多了,她真的要饿死了。
她挡住那黑衣人去路,朝他伸出手,虚弱道:“菩萨恩人……行行好……给口吃的吧……”
那黑衣人眉头一拧,嫌恶的看着面前摇摇欲坠的乞丐。
“哪里来的臭狗,敢挡老子的路?我看你找死!”
李云昭看着他的穿着打扮,觉得十分眼熟,可一时想不起来。
见她依旧不让路,黑衣人脸色一沉,拔剑出鞘。
他举起剑,却犹豫了。
看看手中雪白寒光四射的剑刃,又看看面前肮脏零落的乞丐,手一抖,真舍不得爱剑受此侮辱。
李云昭看着他手中的剑,又看他腰间挂着的鹤纹银白的令牌,骤然呢喃道:“你是……六合司的……”
“我,我认识你们路首领……你给我口吃的,我真的要饿死了……”
黑衣人目光凛然,这小乞丐的声音虽然微弱,可他却听的清清楚楚,她说她认识路首领!
见她真的一副随时要咽气的样子,黑衣人犹豫片刻,从怀里掏出一块干饼,扔到她脚下。
李云昭直勾勾看着那块干饼,颤抖着弯腰伸手去捡,可没蹲下,便力竭的摔了个屁股墩。
可她顾不上屁股的痛,仓惶捡起地上的干饼,用比地板还脏的手拍了拍上面的灰土,着急的咬了一口。
黑衣人看得嘴角抽抽,这小乞丐,还挺讲究。
李云昭就地坐下,抱着干饼小口小口的啃,细细的咀嚼着。
别误会,不是她有风骨。
实在是嘴巴里没有一点唾沫,干得喉咙冒火,一口饼都咽不下。
李云昭噎得一边翻着白眼,一边问那黑衣人,“水……有没有水?”
黑衣人眉一拧,接下腰间水壶,扔到她面前。李云昭得了水,并不急喝,而是含了一口在嘴里,等化了干饼,才慢慢咽下。
照此反复,一口饼就着一口水,巴掌大的饼她只吃下了一半,剩下的包好,当成宝贝一样揣进了衣服里。
至于水壶,那黑衣人一看就不会要乞丐碰过的东西,李云昭十分理所应当的据为己有。
“你是何人?怎么认识我们老大?”黑衣人抱臂,冷声问道
李云昭盘坐在地上,脑子飞快一转,想到了曾经救下的一个少年,便回答道:“我十二岁那一年,有幸给路首领牵马,路首领还夸我牵马牵得好。”
她目光中露出深深的敬仰之色,“那时我想拜路首领为师,路首领告诉我,若我诚心实意,便在砍五十根竹子,为他搭一个马棚。可惜,马棚没有搭好,我家里就遭遇了灭顶之灾……我一人侥幸逃脱,从此一直流浪在外……”
李云昭说完,深深低下了头,表现出一副悲戚哀伤的样子。
黑衣人听完摸了摸下巴,眉头一皱,煞有其事道:“我好像是听说过这么一件事情……”
他又想了想,点头称是,“对!老大还帮忙葬了你爹!让我想想,你姓……”
“马,我姓马。”李云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