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说就止不住话头了,你们去盛京也是同路,咱们坐车上边走边聊。”此时的确不是个说话的好时机,吴婆子不好意思地朝附近人家点头致歉。
“婶子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驴车也坐不下几人。我也烦有些人说酸话,等晚上歇息后咱们再好好唠唠。”许勤勤往自家队伍某处嫌恶地努嘴,推辞着就要走。
“吴奶奶您放心好了,我娘不是个逞强的,等真累了再坐车也不迟。”宋小玲看着娘眉间郁气和病气一扫而光,走路也利索了,心里高兴脸上也露出笑意来。
“你们娘俩啊。”吴婆子无奈,嘴角上扬的弧度却是想压都压不住。
宋家人离开,没多久陶三之也走了回来。陆宽领着肥锦镇人继续上路,楚禾也赶车不远不近跟在后面。
“照眼下这行程,新京没有个一年半载的可到不了。不管吃喝,就是寒冬如何度过也是难事。”
闻得肥锦镇人要去盛京,陶三之不免替他们担忧。他们的想法是没错,可问题是大多数灾民也都是奔着天子脚下而去。
“我最多也就劝劝大飞一家,当务之急还是先避难。”吴婆子叹了口气,重逢的喜悦淡了下去。照这速度,不知几时才能过八文江。
又走了近三个时辰,肥锦镇人停脚扎堆休息。陶三之照旧搭起帐篷,不过和众人隔了好大段距离。
“看来这些人过得不错,这时候了还熏这熏那的,果然只有我们命苦啊。”
卫厚中嘴里嚼着苦的要命的草根。这破东西,要不没滋没味和吃硬树皮没区别,要不就味道冲人,这就这玩意寻常人想吃也没有。
“那可不,只有你命贱。”旁边不得不和卫家挨在一起的马雷咽下草渣子,嘲讽地顶了回去。
“你!”卫厚中媳妇姚美丽想回嘴,可人家身子一转,只一个大屁股怼过来,理都不理人的。
宋勤勤和吴婆子聊的正欢,徐翠珍和崔婆子也不时说上一两句,帐篷里难得热闹。
“娘,我想去找姥姥,我想吃好吃的。”
“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你姥姥家也是饿着肚子,哪还有吃的。”
陶五涌一把捂住女儿的嘴,慌忙抬头往左右看,见附近大多流民还是躺着没动这才松开手责怪。
“可是姥姥早上给了我……唔唔……哇!”见郭姎儿还口无遮拦,陶五涌彻底生气。重新捂住女儿嘴巴,一手直接拧上耳朵。
“郭姎儿,你能不能消停会儿,你不是三岁小儿了,也该懂事了。”郭相言没一味惯着,见郭姎儿这般不分轻重也冷了脸,语气严厉地斥责。
“呜呜呜……”
郭姎儿依旧哭个不停,陶五涌夫妻将人晾在一边各忙各的。
楚禾带着三人在外溜达时就看见了这幕。
郭姎儿独自坐在露天板车上抽搭,陶五涌忍着浑身的瘙痒偷偷摸摸地抓耳挠腮,郭相言蹲在车轮旁边用木枝在地上划着什么。
“明早就让人也过来一起住吧。”
这一家三口的确是回不去陶家了,除了跟着自己也没有去处,即使是被她刻意孤立。
往后路还长,仅凭她护着这老老少少是不可能的。她都有考量是否招纳宋家人的想法,何必又在意多本来就割舍不下的这三个人。
“过来一起住?谁?”陶雅雯生怕会错了意,急忙又重复问,不过楚禾已经往更边缘处走去。
“傻,肯定是小姑他们啊!”陶雅宸推着亲姐的胳膊左右摇晃,陶雅雯这才嘿笑着飞奔回帐篷告诉奶奶这个好消息。
“哎呀,没一个靠谱的,看来为兄要担起责任了。安儿弟弟,走,兄长护你回去。”
一时间原地只剩两个小孩儿,陶雅宸慌了一瞬后立马强装镇定,假模假样一番后不等韩安儿说话就拉着新认的弟弟撒腿就往回跑。
韩安儿力气小,无可奈何地被一路生拉硬拽,速度快的连气都喘不匀。
翌日,陶五涌惶惶不安被崔婆子喊过来,听得自家终于能住帐篷时简直都要喜极而泣。
“是阿禾念着姎儿还小,也念着我这个奶奶的份上才再次信任你们。你们要感念她的好,以后莫做让大家失望的事情了。”
在即将出发时,崔婆子专门将陶五涌一家喊到跟前,特意板着脸叮嘱。
“知道了,娘。谢谢你阿禾,姎儿赶紧谢过你阿禾姐姐。”
终于等到此刻,这些日吃不饱,睡不好,连个讲话的人都没有。委屈不禁涌上心头,陶五涌哽咽着点头,流着泪走到楚禾面前感谢。
“谢谢阿禾姐姐,我以后不会再任性哭闹了。”郭姎儿摇摇晃晃走上前,低着头朝楚禾道谢。
“以前是我过分自私,万分感激你还能不计前嫌接纳我们。以后只要我能帮上忙的小禾你尽管开口。
君子一诺值千金,我郭某虽不是君子却也算不上小人,今日再此定诺,若再只顾私利也枉为读书人了。”
郭相言最后上前,放下读书人的身段直接对楚禾拱手作揖,郑重其事地承诺。
“照顾好奶奶,再有下次,别怪我心狠。”楚禾大大方方受了这一礼,其实他们也没错,自私是人的本性,只不过他们的自私让奶奶伤了心。
但凡他们敢反复无常不做人,那可别怪她心狠手辣。
“不会不会!”
“绝对不会……”
“可算又是和和睦睦一家人了,逃难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只有大家一条心才能走的安稳。”
吴婆子这才笑逐颜开走过来打圆场。老姐姐没说,昨晚可是翻来覆去一直睡不着,后来还是阿禾安慰几句后才红着眼睛躺下。
“出发了!”
这十来人的队伍总算全部齐心,正郑重道歉承诺时,远处传来宋大飞的声音 。许勤勤也在朝这边张望,整顿车驾后楚禾一行人跟着上路。
除了休息的时候许勤勤一家过来坐着聊会儿天,十二人基本上和其他人没有接触。
陆宽也默认让楚禾他们跟在自家队伍后面,有事也能护的上。
其余人也没有微词,不过借着气势好吓退觊觎板车的人而已。大家都不易,能帮则帮。
路上气味刺鼻,肥锦镇众人也学着楚禾他们扯下布来捂住口鼻。虽然作用不大,但聊胜于无。
“宽哥,我家实在是没吃的了,前日大家不是从土匪手里抢了几袋粮食吗?是时候分给大伙了吧?”
一连几日地赶路,卫厚中饿得是头昏眼花,藏在腰带里的草根一根不剩。在媳妇地百般催促念叨下卫厚中只好厚着脸皮再次找上陆宽。
“你也知道是大家抢来的啊,你家没出力所以我不打算分给你。”陆宽越发不苟言笑,沉稳内敛地让人害怕。
“宽哥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都是兄弟!”卫厚中一听粮食没自家的份儿,当下就急了,声音蓦的拔高,引埋头赶路的其他人纷纷看过来。
“你再大喊大叫怕是连涮锅水都吃不到!”陆宽眼神锐利环顾几步开外的流民,将人吓退后又猛地转身到卫厚中身边,虎目怒对,声带威胁。
“陆哥,我不是故意的,实在是皮娃饿的受不住了。”
虽然对现在的陆宽怕的要死,但同一个染织坊的。卫厚中拿准了陆宽真不会铁石心肠看着自家饿死,于是摆出更加惨兮兮的模样哀求。
“粮食是大家的,我做不了主,等晚上再商议。”
果然,气归气,陆宽还是松了口,卫厚中这才不情不愿缩着脖子用脚在地上踢找,顺便等媳妇儿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