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不过半日,陶三之和刘天宝被镇长喊去疏通水渠。
眼下镇上最不缺的就是人,没有人想一直泡在水里,为了自己,积水早退早好。
过了两日,待水流渐小,刘天喜和陶三之这才准备去粮铺。
刘芳丫扭扭捏捏地请求罗婆子:“阿奶,我刚好也要买些东西,就让我也跟着去吧。”
“不行!水还没退,你又不是不知道街上有多少人,你还是老实待在家里,有啥要买的就让你大伯帮你买。”
罗婆子冷着脸直接驳回,都什么时候了,她这孙女还添乱。
“都是女儿家的贴己物件……阿奶,娘!就让我去吧!”见罗氏这儿行不通,芳丫就走到马荞子身边恳求。
“你奶奶说的对,咱们也不知惹了什么人……你绝对不能上街去。还有,你这么着急忙慌的,不会对那陈天风还没死心吧?”马荞子也没同意,说着说着便狐疑盯着自家女儿,语气带上了气恼。
“没,没有,我们没有再单独见过面。”
天风哥受了流言影响,也躲着自己,平时见了看都不看自己一眼,他分明知道自己只跟他好的。
到底是谁要这么恶毒得要毁了自己啊……
芳丫情绪低落,越想越委屈,不自觉地眼泪大颗大颗地掉落。
自己只得了这么一个女儿,又遭了这番事,看着女儿低着头哭,马荞子心里也难受。
纠结好久,马荞子叹了口气,狠狠瞪了芳丫一眼,转头看向婆母笑着为女儿说话:“要不让芳丫跟着她伯去一趟吧,这么长时间一直窝在家里,前几日还受了惊吓,出去散散心也好。”
“不是不让她去,但街上都是人,一个不留神出啥意外怎么办?还有她自己什么情况大家都清楚,还不避避风头,出去抛头露面地作甚?生怕大家记不起那杆子丑事是么?”罗婆子一提起这事就来气,死活不松口。
好好一孩子硬是被人耍得团团转,那陈天风就不是个好的,可惜她这孙女还看不清。
“阿奶!我和天风哥一起长大,心中都有彼此,我也不知道是谁要这么害我……”芳丫跪在泥水里呜呜痛哭,伏在马氏腿上不停哭得抽搐。
“行吧行吧,别逗留太久,转一会儿就赶紧回来!现在哭哭唧唧地有什么用。”
实在是看不起孙女这窝囊样,罗婆子挥手将人赶出去,眼不见为净。
想去就去吧,亲眼看见了就能彻底死心了。
“谢谢阿奶。”刘芳丫胡乱擦了下眼泪,提起裙子就去找回屋收拾。
刘芳丫兴高采烈地跑到镜前仔细梳了个齐整发式,又不好意思地跟楚禾借棉布衣服。
“你想去找那个男的?”楚禾低头捣蒜,闻言打量这个还没醒悟过来的人。
“嘘!”左右看了看,刘芳丫将人拉到一旁:“天风哥在芸芸家,我想见见他,跟他解释清楚。”
“你解释?跟他?”楚禾被蠢笑了,分明平日里那样清醒精明的人,沾上情爱就是这般昏头。
“小禾,你误会了,天风哥早就和我说清楚了,那是其他姑娘爱慕于他,他已经拒绝了。”见楚禾还是这般对天风哥哥有成见,刘芳丫急忙开口澄清。
“呵呵。”
“小禾,你不要这么误解天风哥,我希望你能祝福我们。”
“你就没想过你身上的脏水是谁泼的?你那情郎哥哥知不知情?”看在以往相处的份儿上,楚禾还是多了一言。这姑娘是个好的,能拉回来就拉回来。
“小禾你这话是何意?”芳丫脸色霎时变白,猛的抬头:“小禾你知道什么对不对,我是清白的!你知道什么?”
“陈天风和镇上一女子在你出事前就在商量婚事,那两家人都知道。陈天风会让你搅和他的好事吗?那女子能不介意你的存在吗?”
“不!你胡说!天风不是这样的人!你怎么还这样抹黑风哥!我不信!”似是被人捅破了最后一层纱窗纸,芳丫神情慌乱,情绪激动地抓着楚禾的胳膊喊道。
将人推开,楚禾端起蒜罐去了院中,只留刘芳丫蹲在地上哭泣。
看来前些日让陶叔带的话还是没能让她上心。
芳丫还是去了街上。
留家的人自然是清除污水,打扫屋子,一会儿还得去韩家帮忙。
楚禾围着正堂转了一圈,墙根都泡烂了,大片大片的墙皮脱落,墙上坑坑洼洼的。
陶三之和刘家俩兄弟连夜用十几根木椽撑着墙体,墙壁这才没有侧歪。
楚禾给崔婆子说了一声就去了韩家。孟平安人好,但水还没全退,他们自家都忙不过来。
韩家,吴婆子正拿着锄头凿水渠,院子里的水成股引向门外。韩安儿则一趟又一趟地将被褥抱出来放在房檐下的凳子上晾晒。
小毛驴蔫头耷脑卧趴在地,面前的草料是一口没动。
“姐姐!”韩安儿一直留意着院外呢,一看见熟悉的身影忙丢下被子,喊着跑了过来。
“阿禾过来了啊!你那边收拾得怎么样了?”吴婆子直起腰笑呵呵地问,天要放晴了,总算不用一直提心吊胆了。
“那边有崔奶奶看着呢,我先过来看看。”楚禾放下手里的大包东西,从吴婆子手里接过锄头继续挖,韩安儿也忙找了个瓦片把水往水渠里泼。
“行,那我正好把屋子里的东西都搬出来,一股霉味儿,再不管就要长毛了。”
韩家院子平整简单,没有葛宅整得那么花,水退速度肉眼可见。
还好方新乐组织人疏通了水渠,不然内涝得怕是更严重。
晚上,陶三之几人扛着个小袋在夜色遮掩下匆匆而回,浑身都是稀泥,刘有喜袖子直接没了。
“这,这是出什么事了?没受伤吧?”罗婆子在围裙上擦着手,踩着浅水开门就看见三人这般模样。
“附近几个村子的人都到咱们镇上避难,听说还有其他镇上的人也来抢粮食。各类粮食都涨了五六文,这还都不够卖的。我们从粮铺出来时一群流民冲过来要抢,我们费了半天功夫才回来。”刘有喜擦了擦汗水,揭开油布,将粮食从车上扛下。
“已经这么乱了?就没人管吗?镇长没派人?”林梅花上前帮忙,开口打听自家以后的着落。
“嗨,还说呢,咱们这新镇长刚上任,说话没分量,乡绅地主巴不得乱起来哄抬物价呢。不过我听有人说朝廷会派人下来救粮赈灾,县令大人安排的两趟粮车正陆续往镇上赶来呢,也乱不了多久了。”
刘天喜颇为乐观,盼望着朝廷接济,听说县令大人给县城周边地几个村镇发过救济粮了,可惜出鸾镇偏远,粮车还没运到就被大雨堵在了路上。
“我们就只买了一百斤黑面,这算多的了,其他人挤都挤不进去。”
“一百斤就一百斤吧,咱们省着点吃,还能坚持好久呢。咦?这是麦麸吧,哪里是黑面!”
罗婆子打开袋子,抓出一把看了一眼,顿时气愤不已。
“这起码还能看的到面粉,那麦麸里面都能见到草秆,就那还多的是人抢着要呢。”陶三之在水坑里洗着手,闻言无奈开口,好些人已经开始捞淹死的老鼠和蛇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