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盛夏深夜,酷热无风。
伴随着蛙叫,晴翠湖边的八角亭里,六个人凑成一堆。
知春负责看灯,闻夏负责执笔记录,鸣秋做了解暑汤和一些清凉的糕点,化雪拿着一把小巧的金算盘,拨动着算珠。
直到这一刻柳喜喜才知化雪并不只是个说话大胆有趣的解闷玩伴,她还是个算术高手,是皇帝御旨所封的金算盘,是王府的总帐管,拨珠的手速快出残影,令人惊叹。
春夏秋冬四人负责计算王府的收支情况,以及财政是否可以支撑柳喜喜大胆的收粮计划。柳喜喜和姜谙也没闲着,为了提高收粮的工作效率,柳喜喜准备做一份详细的收粮策划方案,这是她擅长的领域。因不会写这里的文字,她就以思路不宜打断为由,请姜谙代笔,顺便请他帮自己润润色。思路不顺畅时,柳喜喜也会询问姜谙的想法,互相交流,配合默契。
六人一直忙到亥时,碰头修改了细节,子时才各自回院休息。
回院的路上,柳喜喜提着灯走在前头,活动着酸痛的颈肩,姜谙跟在她的后头。她慢下脚步,想等着姜谙一起,发现姜谙的脚步也慢了下来。
她转身向姜谙递出手去。
“手给我。”
月色朦胧,忽然起了一阵微风,将两人的长发撩起,鬓角边的长缨穗似在扫着人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柳喜喜眉眼弯弯,笑道,“今日月色不好,我牵着你走。”
姜谙迟疑了一下,慢慢地伸出手,柳喜喜一把握住,温热的掌心在传递着对方的温度。
柳喜喜以闲扯的口吻说道,“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在华夏族的故事里,每年七夕那一日,遥遥相望的织女星和牵牛星会在银河相会,他们代表着人间的痴情男女,冲破世俗枷锁,带着一往情深奔向对方,正所谓柔情似水,佳期如梦。”
她忽然停住了脚步,温情地唤了一声姜谙的名字,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期许。
“喜喜。”姜谙也停了下来,他怎能听不出她的话中之意,望着她坚定道,“愿与君心同相去,琴瑟和鸣诉相思。”
柳喜喜望着姜谙笑,“这可是你说的,以后要站在我身侧,你不是我的影子,也不是我的附属,不必跟在我的身后。你要记住,你先是姜谙,然后才是我的妻。”
姜谙何曾听过这样的话,他自小受训,男子愚暗,受性不敏,明其卑弱,主下人也。阳以刚为德,阴以柔为用,女以强为贵,男以弱为美。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是谓男德。
“喜喜……”姜谙感动得眼泪落了下来。
柳喜喜见状,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慌张道,“怎么哭了,你不要误解了我的意思,我……”
姜谙擦了把泪,道,“谢谢你,喜喜。”
听他此言,柳喜喜没再说话,心情愉快地牵住他的手,哼着歌。良宵好景,两人踏着月色一起回到了乘风馆。
翌日卯时,知春带着人将柳喜喜与姜谙合力画的收粮活动大字报临摹了许多份,粘贴在公告栏以及市场人多之地,因是图文结合,瞬间吸引了众人目光,即便是不识字的百姓也能从图画中获得有效的信息。
柳喜喜的收粮策划方案以姜谙的提议为蓝本进行了更大胆的规划。柳氏米行仍以市价收粮,田租赋税也不动。为免使人产生懈怠之心,在此之上开辟了一条新道路——粮王争霸赛。
为了公平正义,不论个人地多地少,以一亩为基,谁家亩产最高,质量最好,可免当年的所有田租,并颁发由闲王亲笔题字的匾额“粮王”,挂在家中以光耀门楣。
第二至第十名依次减免九至一成田租,其他未排上名次的也无需担心,所有农户只要米粮质量过关,连续三年供粮给柳氏米行就可免租一年,若是投机取巧,一经发现,三年不得参赛。
消息一出,整个通州像炸开了锅,有粮的在观望,没粮的看热闹。百姓们习惯了被压榨,怎么也想不透高高在上的闲王会为了一些米粮如此行径,甚至传起了一些风言碎语,认为闲王是脑子有病。
柳喜喜哭笑不得,吩咐府中厨工准备了些假酸浆籽、熟石灰、红糖、绿豆、赤小豆、芝麻以及一些当季水果。
柳喜喜小时候跟着外婆学过如何手搓凉粉,现在大街小巷的甜品店也都会有这道清凉美食,加上各种各样的配料,好看又好吃。她拉着姜谙与自己一起制作,没想到,他学会后做得比她还好,不到半日,就搓出了两大盆,她又教着厨工做绿豆沙、赤豆沙等,一切准备妥当,柳喜喜站在柳氏米行的门口,率先拌了一碗,吸引众人的目光。
“柳氏解暑凉粉,无需银钱,不论男女老少,先到先尝。”柳喜喜吆喝道。
围观的百姓中有人问,“当真不要钱?”
柳喜喜笑道,“我闲王一字千金,说不要钱就不要钱,此乃惠及百姓的有利之举,大家无需与我客气,只需多多替我宣传柳氏米行的收粮活动,也烦请你们吃完凉粉后,去那边瞧一瞧,谁的米粮好,把碗放在上面即可,我闲王在此谢谢大家的相助。”
而她早早安排好的几个托儿在人群中举着手抢道,“让我尝尝。”
姜谙赶紧舀了一碗,又仔细询问是否有忌口再添加辅料,然后将凉粉递了过去,大家都盯着他,他细细品尝,末了一句“好凉爽啊,好好吃”,让周围的人纷纷想要尝一尝。
另一边的粮王比赛如火如荼,先由托儿打头阵,观望的人也耐不住心痒,纷纷参与进来,交上的米粮经过闻夏审核合格的,匿名放在展示台上给众人评价,所有的结果在傍晚酉时末进行公示。
几日下来,柳氏米行就爆了十个仓,闻夏又紧急安排新的仓,柳喜喜见状,吩咐她做好防火防水,夏季雨多,冬季干燥,还得小心被有心人钻了空子,防患于未然,遏难于未发,方能万全。
她的这一出招,使得隔壁的萧氏米行门庭冷落,大家无聊到打蚊子赶苍蝇。
萧婉君咬牙看着隔壁忙忙碌碌的柳喜喜,发火道,“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这么多天了,还没有想出应对的办法,我养你们有什么用?”
有个声音嘟囔道,“地都是闲王的,她免租子收粮,我们又有什么办法,难不成去她们米里下毒啊……”
“都是废物。”萧婉君怒骂,心中生出一计。
每日回到家中,柳喜喜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澡室泡温泉。
自活动开始,柳喜喜便亲力亲为地为柳氏米行站台,她总觉得自己的腿又粗了几分,便用力地拍打了拍打。
“两只小蜜蜂呀,飞到花丛中呀,飞呀,噗噗,飞呀,噗噗……”
柳喜喜正快乐得像小蜜蜂的时候,澡室的门响了。
“谁啊?”柳喜喜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