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凝颤颤巍巍接过那双修长玉手递过来的书本。
粗略看了一眼,竟有两根手指那般的厚度。
裴之这不是想罚她,这是想要她的命啊!
这么多字,别说她了,就算玉皇大帝来了,后日也不一定能写完。
“表妹若是觉得听竹苑不适合写字,近几日倒是可以待在我这书房。”
男人说话时神色平淡,眸光清冷疏离。
沈知凝连忙摆手。
“不用了表哥,我还是觉得金窝银窝不如我自己的狗窝。听竹苑太适合学习了,等后日我一定将罚写送到您手上。”
在他书房罚写?她又不是脑子有毛病,回听竹苑最起码还能整点小手段,要是在裴之面前一笔一划的写,那还不得把手写断了!
还没等裴之说话,她就脚底抹油溜了出去。
男人看向那道娇俏灵动的背影,缓慢坐回太师椅上,嘴角是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
那厢方梨回到院中后越想越气,凭什么裴念安与沈知凝做的赌注,最后受伤最深的却是她!
桃蕊战战兢兢地站在自己小姐身后,帮她对着铜镜梳理发簪。
可在卸下头上的珠钗时还是不小心碰到了女人的伤口。
“怎么?连你现在也瞧不上本小姐了?”
伴随“啪”的一声响亮的耳光,方梨狠狠一巴掌甩在桃蕊脸上,对方的发髻都被打偏了。
见此状,桃蕊立马跪了下来,哭都不敢哭,只是连忙表明自己对小姐的忠心。
方梨的母亲虽然是裴老夫人的幼女,但在她幼时,父母均因为意外身亡,住在裴府的她,背后没有本家帮衬,老妇人这些年因为身体逐渐年迈,很多事情都无暇顾及。
所以她只能每日跟在裴念安身后,裴念安说一,她就不敢说二。
只盼望她那管家的母亲柳青青不会在衣食住行上苛待自己。
可今日她因为裴念安伤了脸,二房那边没有一个人来问候,只有她那天之骄子的表哥差银香送来了几盒舒痕膏。
想到这里,她心中不禁对裴之多了一分感情。
这些年,一直都是表哥在暗地里关心他,就连上次她被裴念安惩罚,也是长兄护她周全......
难道,表哥对她也是有感情的?
方梨回想起裴之往日看她的神情,总觉得他们彼此是两心相悦。
桃蕊看着自家小姐脸上渐渐泛起的红晕,弱弱开口道:“小姐,难道今日的亏我们就白吃了吗?要不奴婢去求老夫人为您做主。”
如果放在往日,方梨早就哭哭啼啼地坐在老夫人院中了。
但是如今一想到表哥对自己的情谊......
她思索了一下,道:“不必了,你明日去老夫人院中说一声,就说我近日身子不大舒服,恐过了病气,就不去给老夫人请安了。”
桃蕊应声,虽然不知道自家小姐是怎么想的,但还是取出大少爷送来的舒痕膏细细涂在女人的伤口上。
方梨闭眼,享受表哥送来的心意。
她身为府里这群小姐的老幺,今日沈知凝用箭擦伤她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她若是在纠缠下去,倒显得她不识大体。
她要做的,就是息事宁人,在表哥面前表现出自己乖巧明辨是非的模样,好突出沈知凝那个恶妇的心思歹毒!
最好等表哥厌恶了她,早日将她赶出府去。
一想到这里,方梨便觉得满意,甚至连脸上的疼痛都顾不上。
上京的春天并不像云安县那般潮湿多雨,这里日日都是好天气,可这几日,裴府的少爷小姐都没有了在花园游玩的心思。
裴之自从那日回府交代完表姑娘与谢公子的婚事后,便又返回了翰林院。
其实他本可以让落雪带信回来,但一想到表姑娘那双色如春晓的眼眸,他便对回府有些期待。
裴书臣与裴念安因着柳青青的管教,最近都闭院不出,准备一周后的翰林院选拔,连着方梨也都在院中苦心研读,只为能离裴之更进一步。
全府上下,只有听竹苑最热闹。
“小姐,接住了!”
沈知凝转身轻巧一跳,那只带有鸡毛的毽子便稳稳落在她脚尖。
玉珠连忙鼓掌,脸上充满羡慕。
不愧是她的小姐,连这么高难度的动作都能完成。
身着粉色石榴裙的少女将毽子从脚尖取下,活动了下筋骨,道:“不玩了不玩了!好累啊。”
“那奴婢去将昨日二少爷送来的樱桃洗一些,小姐尝尝?”
玉珠转身刚要走,沈知凝却开口叫住了她。
“二少爷送来的樱桃?昨日二少爷什么时候还来过听竹苑?”
“奥,是二少爷身边的小厮永贵送来的,据说二少爷最近被柳夫人关在院中准备翰林院一周后的选拔呢。”
玉珠端过来一盏琉璃碗,碗中放着数十颗饱满鲜艳的红果,一看就是用心挑选过的。
沈知凝拿起其中一颗塞入口中,丰盈的汁水立刻就充满了她的口腔。
这樱桃一吃就知道是外邦进贡的,就连宫中的妃子一年也吃不到几颗,可见裴书臣在这事上确实下了心思。
沈知凝躺在海棠花树下的美人榻上,吃着樱桃发着呆。
玉珠见了,试探着说道:“小姐,二少爷三天两头的往咱们院中送东西,到底存的什么心思?”
这偌大的裴府中,恐怕也就只有二少爷会这么关心小姐了。
沈知凝不语,只是让玉珠将樱桃撤了下去。
二少爷存的什么心思不重要,重要的是柳青青能不能发现自己儿子存的这份心思,以及发现后又会怎么对付她......
自从那日在花园发生那事后,裴书臣便隔三差五的送一些小玩意来讨沈知凝欢心,刚开始她都拒绝了,可她越拒绝,裴书臣送的东西越贵重,索性后来自己便不再管这件事。
只是,自己这位二表哥什么时候才能明白什么叫郎有情而妾无意啊......
她又想起了那位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裴大人,明明与裴书臣的脸有三份相似,可性格却截然不同。
她想起宇文渊逼逼得骑虎难下那日,她在勤政殿门口偶遇裴之,那时的他,一身紫色官服,身姿笔挺,神色淡淡的站在那里。
无论自己如何求他,他依旧是那句“皇后娘娘有失凤仪,请陛下立即废后。”
那时的裴之,仿佛云巅之上覆着皑皑白雪的山峰,让她始终无法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