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最后一场雨下完,听竹苑内的海棠树终究还是失了颜色。
沈知凝坐在铜镜前,对着镜中那张小巧精致的脸重重叹气。
上辈子的桃花她没挡过,这辈子的桃花更是一茬接一茬,也不知道那日二表哥回去到底明白她的意思没有。
玉珠站在小姐身后,正对着沈知凝乌黑亮丽的发簪挑选着今日百花宴要带的头饰。
可比划了半天,她还是觉得这些发簪里面就属表少爷送给小姐的那根红宝石金簪最为好看。
玉珠下意识想寻那根簪子,可她忽然想起,好像自从那日在花园中发生的那件事后,小姐去完表少爷院中她就再也没见过那根簪子。
难道是表少爷一怒之下将那根金簪收回去了?
沈知凝透过铜镜,才发觉玉珠手中拿了四五根簪子在她头上比划了半天。
她伸手随便指了一根看起来素净点的簪子。
“好啦,别纠结了,就戴这根琉璃珠花银簪吧。”
玉珠这才恍过神来。
“小姐,那可是去宫中参加宴会,要不还是戴这根鎏金牡丹簪吧,这种富丽堂皇的发簪才更衬小姐的气色。”
沈知凝生的娇媚,如今上了妆,更显桃腮粉嫩。
像她这般精致妩媚的容貌,确实更适合华丽大气一点的衣裙和饰品。
可今日她实在不想引人注意。
见玉珠还在犹豫,沈知凝语气加重道:“不用了,就戴这根银簪吧。”
“那衣裙呢?要不就穿二少爷那日送来的碧落琼花裙吧。”
玉珠刚抬脚走到柜边,沈知凝就叫住了她。
“裙子也穿素净一点的,之前及笄的时候母亲不是为我做了两套云锦的衣裙,就穿那套晴水蓝的吧。”
虽然玉珠觉得这样搭配下来很大程度上遮掩了小姐的美貌。
但看在小姐坚持的份上,她也不好说什么。
于是玉珠转身从箱底拿出一套织银蝶恋花的衣裙,仔细服侍沈知凝穿好衣裙后,两人这才踱步往门口走去。
裴府不仅在衣食上讲究,就连出行每位公子小姐也有自己专属的马车。
裴念安的马车是通体檀木制成,看起来就比后面方梨的马车宽敞舒适许多,见到沈知凝的出现,方梨虽然心底里极为不爽,可面上依旧是那副温婉可亲的模样。
“表姑娘来的可真是不巧,表姐刚刚没等到你,已经先走一步了。”
沈知凝一听到方梨的声音就觉得烦躁。
“所以呢?”
“这府中现下空余的就只剩我这一辆马车了,可是我近日身子不适,恐怕不能和表姑娘同乘一辆马车...若是表姑娘愿意等,那我倒可以等会儿差我这辆马车回来接表妹一程。”
听到这话的沈知凝还没急,一旁的玉珠却急得直跺脚。
“表小姐!你怎么能这样?”
饶她是婢女都知道,宫宴又不同于普通的宴会,这若是在贵妃娘娘面前迟到,判个不敬皇上的罪名都不为过,方表小姐这招不是故意让自家小姐难堪么。
方梨藏在面纱下的嘴角轻轻勾起,她沈知凝害自己在百花宴这日还要戴着面纱,自己让她多等会那又有什么?
她转身踏上车撵,扶起车窗上的纱帘看向下面的主仆,道:“表姑娘莫急,这马车是一定会回来接你的,若是心急的话,走着去也不是不行。”
一个从小县城来的小姐,除了裴府,她就不信沈知凝还能去哪里寻到马车。
若是她真听自己的话,走着去宫里,那可真就是一出好戏了。
想到表姑娘在那么多人面前出糗的模样,她就忍不住笑意。
沈知凝面不改色,看向马车上收敛不住笑意的女人。
“凝儿一定会准时到达宴会的,只是表妹坐马车时可要小心点,前几日已经伤了脸,等会儿可别再闪着腰。”
方梨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但很快她又嗤笑一声,“表姑娘还是现在就出发吧,宫里少说离府中也有一段距离,别等我和表姐都参加宴会回来了,表姑娘还在路上奋力步行。”
说完她就放下纱帘,车前的马夫一长鞭下去,马车启程时扬起的尘土扑了主仆两一身。
“小姐!这下咱们可怎么办啊?难不成真要走着去?”玉珠面色焦急。
“不急,俗话说得好,车到山前必有路。”
沈知凝一脸气定神闲。
她已经打听过了,裴之这段时日都在府中,而今天,是他去翰林院研学的最后一天。
现下不过午时,正好是他每日出府的时间。
只要她站在裴府门口耐心等待片刻,是一定能等到裴之的,而且他一定不会放任自己在裴府大门口站着,这要是被有心之人传出去落个裴府虐待小姐的名声,那还不得炸翻天了?
身为裴府的天之骄子,裴之是一定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的。
玉珠不解地看向眼前满不在意的小姐。
自从来上京以后,小姐就整日神神叨叨的,有好几次她都听见小姐在梦中喊“我不会放过你的”这种话,眼下她们都被二小姐和方表小姐逼到这种地步了,小姐还是这样一幅胸有成竹的模样。
难道小姐真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身了?
她狐疑的看向面前一身水蓝色长裙的少女,还没等她想明白,沈知凝忽然大叫一声,“玉珠你瞧,路来了!”
玉珠顺着纤纤玉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辆繁贵富丽的马车踏风而至,清风将软烟罗所制的纱帘掀起,一股淡淡的柏香从马车中散出。
沈知凝一个跨步,就站在了道路中央。
落雪见状,急忙拉紧马绳,待看清来人的容貌后,心里不由得吐槽,“这表姑娘一天天的是没事做吗?怎么净盯着大少爷不放。”
感受到马车的停顿,裴之缓缓放下手中的书卷。
“落雪,车外出什么事了?”
坐在车前一身黑衣的男人眯眼道:“表小姐拦住了马车,想请少爷带她一程。”
“哦?府中其他马车呢?”
裴府这么多辆马车,就算今天小姐们去参加宫中的百花宴,也不可能连一辆都匀不出来。
只能说有人对她使了手段。
裴之掀起纱帘,车下的那一抹晴蓝色身影让他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