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秀被他这番话气笑了,这厂子里的锅炉房一旦开火就跟北方的大澡堂似的,在里面洗澡不知道多舒服,还有指甲不剪因为自己不舒服。
她美目一凛,眉眼迸射出怒光:“你简直胡闹!这是什么地方?为咱们国家创出十万百万千万外汇的地方,每个人都奉献自己的时间精力,做到一心向公,一心为国,你这是典型的个人享受主义,咱们厂子里竟然有为了自己舒服而不遵守厂规的人,我太失望了!”
说罢,她又扭头压着一腔怒火喊着:“车间的政保员呢?”
话落,一个穿着防尘服的瘦高个举了举手:“程副厂长,我在。”
秀秀对着他批评道:“你就是这样带领工人思想的吗?在这样为集体奉献的大家庭里,出现了一个异类,你们不但不管教还放任他,把药妆厂当什么地方了?”
该车间政保员被吓的像只鹌鹑一般,低着头挨骂,心里忌恨着不服管教的曾小强,曾小强见矛盾转移,不由得心慌起来。
如果程秀秀单单针对自己,他还有应对的办法,但她把责任和矛盾转移到别人身上,他不死也脱层皮啊!
“对不起程副厂长,是我办事不力,请你给我一个改进的机会。”车间政保员暗暗发誓,等下工,他一定把曾小强按在锅炉房的热水池里,不整死曾小强,他就不姓彭!
“还有你,作为车间主任,别人不知道,你难道不知道蒸馏车间的卫生有多严格吗?稽查组抓过不少次了吧?就连一条流水线的工人都视若无睹……我对你们简直太失望了,你们让我看不到药妆厂的未来,知道吗?”
“我们大家为了拉到外汇单,付出了多少个日夜的努力,咱们是一个共同的集体,是药妆厂这个大家庭的一份子,而药妆厂亦是华国的一份子,大先生怎么说的,团结一心,才能无坚不摧。”
“稽查组多次批评都无法改正,那这样好了,蒸馏车间有几个不讲卫生的?”
秀秀一顿痛心疾首的发言,让在场的工人心里都冒着苦水。
一方面觉得内疚,他们在厂子里上班,却没有把他们当做厂子的一份子,这太不应该了。
一方面痛恨曾小强这个不讲卫生的人,拖累他们,拖累集体,不遵守厂规的人,为什么在他们车间。
王浩接收到秀秀的问题,伸手接过身后徒弟递过来的名单念道:“曾小强、梁伟、袁二狗、袁四柱。”
被叫到名字的另外三人都羞愧地低下头。
“即日起,被稽查组抓到不讲卫生的人将作为药妆厂全体的反面教材和被批评典型,不仅广播公告批评,厂子里外的布告墙都张贴上他们的‘光辉事迹’,还有罚背厂规,该车间的优秀车间评选取消,就这样。”
说罢,秀秀就一副被气的神色铁青,恨铁不成钢的甩手离开,赵忠辉和文幼辉赶紧跟上,王浩和徒弟要继续检查。
蒸馏车间的主任和政保员苦着脸对视,随后视线统一挪向曾小强。
至于曾小强在锅炉房里怎么被对待,这就与秀秀无关了。
“副厂长,你现在可是双身子的人,别生气。”赵忠辉生疏的安慰她,哪怕刚才自己也很生气。
转过走廊后,秀秀的脸上完全没有刚才生气的模样,她瞥了身侧的二人一眼,轻描淡写说道:“学到了吗?”
文幼辉眯着眼睛笑,她就知道,在矛盾转移的时候她就知道这老乡的意图:“学会了。”
赵忠辉一头雾水:“学到了什么?”
文幼辉和秀秀对视翻了个白眼,这家伙看来是学废了。
“问你师傅。”秀秀加快步子,她不想再重复刚才的话术。
赵忠辉闪着星星的视线转向文幼辉,文幼辉拿这个单纯的徒弟没办法,她摆摆手无奈道:“待会再和你总结。”
三人正朝着切片车间去,却被楼上烘焙车间的动静吸引,楼上传来激烈刺耳的骂声,伴随着物品落地的声音,彻底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什么动静?”赵忠辉抬头看去。
“有人砸东西了,有工人闹事,上去看看。”
秀秀当即就转移步伐往楼上去,越上去,不堪入耳的声音就越清晰,打开烘焙车间的门,里面的生产已经被打断,中间围了一圈的工人,骂声从被围在中间的人口中传出。
秀秀用手肘怼了怼赵忠辉,示意他出声。
赵忠辉会意,清了清嗓子,敲了敲门,学着秀秀刚才的模样,绷着脸道:“都围在那干什么呢?”
工厂政治部分管的妇女协会会长看到来人,就像看到救星一样:“可算来了个能主事的人,二位副厂长,你们来评评理。”
几人朝着人群走去,团团围着吃瓜的工人都自觉让出一条路。
“闹什么?现在工厂的生产又紧又急,你们到底用什么心思在这闹事?”秀秀不耐烦道,这回来一天就有不同的事,这让她很怀疑,这究竟是巧合还是意外。
“我不活嘞!你们不给我一个说法,我今天就吊死在厂子里,我要让你们没有安生的日子!”
被围住骂人的妇女坐在地上撒泼,文幼辉见秀秀脸色不虞,赶紧出声。
“大姐,你先别闹,现在二位副厂长都在这,你有什么事,咱们出去慢慢说清楚,别阻碍生产成吗?这阻碍生产可是要进保卫科的,到时候这事咱们想管也管不着了。”
那大姐已经气上了头,她哭的涕泗横流,整张脸不知道哭的还气的,涨得通红,她像闹脾气的孩子坐在地上蹬着腿。
“你们威胁我!我要去工会告你们!我不活了……厂子的领导竟然帮着这个负心汉,我要去告你们!”
赵忠辉嘿了一声打断她的施法:“够了!你别含血喷人,你不由分说的在这里捣乱,你们还不如叫保卫科,愣着干什么!”
秀秀没有阻止跑去找保卫科的同志,她站在原地,视线环绕一周,停留在那边躲避她视线的一对男女,心下大概有了定夺。
“大姐,你得先说出你的诉求咱们才好处理。你在这里闹事,落的结果不好不说,还让人看了笑话,我是厂子的副厂长,也是工会的委员,这事咱们出去说吧。”
不是询问,是肯定。
她不出来,那就让人抬着人出来,别阻碍她厂子的生产。
围观的群众三言两语的劝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