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旺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激动。
下午这会儿开车子回村里,车座上挤一个自家女人。
“芬,你知道山子接下来要干什么不?”
刘芬心里装着忧心事,回答的心不在焉。
“他不是要开一中门口的三间店吗,这还用问?”
李旺军瞧不起自己女人。
“你压根就没听明白,山子接下来要赚一大笔钱,知道多少不,说出来吓死你。”
李旺军已经吓得腿脚发软,开车子是硬撑着开。
刘芬等着他说出来多少,看能不能吓死人。
“一百万是多少你知道不?”
江家姐弟俩说十亩土地的事时,李旺军坐在旁边听。
山子名下搞了十亩地,一亩值十万,一转手就有一百万。
这个意思李旺军听得很清楚。
四月初他出了一趟远门,十天不见人,原来是为了赚这笔钱。
刘芬不知道一百万是啥意思。
她自己身上现在装着一百多块。
本来有八百,给娘家哥给了六百,刚才花掉了十几块,给阳阳和慧慧偷偷给了一些零花,现在剩一百多块了。
刘芬有些后悔了,干嘛掏六百块给娘家哥?
他转身去赌场里押碗子,输掉那六百就麻烦了。
下午这会了,刘芬从慧慧嘴里得知,她娘家哥拿不住现钱。
他急着要李豁豁家六百六十块彩礼,是想去押碗子耍赌。
慧慧说完这个意思,刘芬愁死了,满脑子想返回刘寨要回六百。
李旺军说山子接下来赚一百万,她没用心听,三轮车堂堂响让她更分心。
可早上那会不给这六百块,阳阳和慧慧压根就带不出来。
李旺军看女人没啥反应,感觉很奇怪,又问一遍:“喂,你没吓一跳啊?”
“吓什么一跳,你开回刘寨,那六百块我要回来,我不能让他拿去输掉啊!”
李旺军瞪眼睛,这女人……
车子声音小了速度也慢了。
“芬你说啥?返回刘寨要回六百块?你脑子有毛病是不是,给出去的钱还能要回来?他是你娘家哥,你能要回来你要去,我不去。”
刘芬知道自家男人说得对,那六百块要不回来了。
“慧慧说他爸今年正月染上押碗子了,手里有一点钱都输完了,咋办呀?”
“真的?你大哥耍赌?这下麻烦了,怪不得他非要把阳阳嫁给李家豁豁,还好,咱把阳阳和慧慧都拉出来了,要不然她俩就惨了。”
快到高崖镇岔路口,李旺军想起要见王镇长。
男人之间的事,拉着刘芬掺和不合适。
“芬,你娘家哥我盯着,他要耍赌我赶紧跟你说,你现在走回去,离村里不远了。”
刘芬不明白,李旺军干么让她在这儿下车。
“你干么去?”
“我去找王镇长,这个月拉救济粮,我顺脚拉回来,说不定回去就迟了。”
刘芬更疑惑:“陈村长说今年咱家没救济粮,你拉什么?”
“谁说没有,你看我今儿能不能拉上,山子家的救济粮我也拉上。”
正说着,迎面一辆自行车是李旺民到了三轮跟前。
李旺军紧着问他:“旺民,你去镇里买东西了?”
看着他自行车上并没有东西。
“我去问王镇长啥时候能拉救济粮,他说明天开始就能拉,你看他给我开的条子。”
李旺民从兜里掏出一个条子给旺军看。
“一千斤麦?不对呀旺民,你老爹老娘,你们两口子,你家三个娃,你们一家七口人,不是说一口人两百斤麦吗,怎么拉着一千斤?”
李旺民骑自行车骑了一头汗,抹一把额头,嘴上解释。
“王镇长说了,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减半,十岁以下的孩子也减半,我家领的就是一千斤。”
在河口粮库,李旺军看得清清楚楚,李旺民一家七口人,一口人两百斤麦,一千四百斤。
两个老人两个十岁以下的小孩,这就减掉了四百斤。
王镇长想方设法扣老百姓嘴里的救济粮。
看李旺军不信,李旺民居然替王镇长说话。
“旺军,王镇长说的也有道理,十岁以下的娃娃吃的少,六十岁以上的老人也吃的少,这有什么不对嘛!”
一刀切每人发两百斤,李旺民说这才不合理。
李旺军瞪一眼堂弟,就因为咱村里老百姓都是这个心态,王镇长才得寸进尺。
“旺民,你带你嫂子回村里,我去问问王镇长,看他给我家开多少。”
刘芬从三轮车座子上跳下来。
“旺军,娃放学了,我赶紧回去给他们做饭,我不跟你瞎闹腾去了。”
三轮车后面一股黑烟,开往高崖镇。
李旺军嘴里骂:“王民心你当个屁领导,你赶紧滚蛋。”
李旺军想到自己身后有一个江山,什么都不怕。
今儿在江艳眼前,李旺军就想说高崖镇里王镇长很混蛋,他手底下几个大小干部也是混蛋!
最好是省里下来大领导,把他们一个一个都揪走。
三轮车停在了镇政府院子大门口。
李旺军觉得今儿这事儿应该拉上山子,让他看看王镇长是什么嘴脸。
前两天陈中杰和王镇长站一起,说山子家今年没有救济粮,是因为山子在县城开菜铺,给税务局交了个体户营业税。
今儿看他王镇长还说不说这句话。
王镇长坐在办公桌后面,正给下面村里领救济粮的住户开条子。
大家拿着王镇长开的条子,再去粮站打粮。
粮站上的人认王镇长开的条子不认人。
李旺军看眼前几个人不认识,都是外村的。
高崖镇下面七八个村子,有一半人这段时间领上面拨的救济粮。
李旺军脑子已经算出来一笔账,王镇长在这一项上能拿到大一万块钱的好处。
这还了得!
“哟,旺军啊,也来开救济粮条子?来来,坐下说。”
王民心乐呵呵。
李旺军心里骂他,你乐呵个屁,你前两年怎么折腾我?
“我们村里一部分人都开上条子了?”
“开上了,旺军,我给你也开上,你江山表弟咋跟你没一起来,我给他也开上。”
这让李旺军很疑惑。
“王镇长你忘了吗,前天你说我和江山家今年没有救济粮,取消掉了,今儿咋又有了?”
李旺军就等着王镇长怎么说。
人家当领导的,说辞能找出来一万个一千个。
“旺军,是我手底下小常写报告写的不严谨,原则上说,你和江山家的救济粮确实取消掉了,但取消掉的今年的,不是去年的,现在发的是去年的救济粮,十月再发一笔就是今年的。
我想了一下,计较你们两家的干啥,你们两家的今年也正常发。”
李旺军愣住,大白天里,王镇长你可真会睁眼说瞎话。
上次你说这个月发的就是今年的。
“你们七百户村有了一口机井,平均下来每家有两亩水浇地,救济粮从明年开始就不用领了。”
李旺军心里哼笑。
领导要绕手腕,一大堆理由随便找,普通老百姓根本说不过。
七百户人十月份还要领一笔救济粮,大家肯定高高兴兴说这是好事。
就是因为出来一个江山在安泰县城,王镇长心里有忌惮,这才把今年的救济粮安排在今年十月领给大家。
“王镇长,你给我开条子呗,我开着三轮车,我现在就能去粮站拉粮食。”
“好,我这就给你开。”
“我山子表弟家的一起开上。”
王镇长翻开救济粮明细,拿笔写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