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小太监的解释,胤禛面色稍霁,和颜悦色地冲他道,“起来吧。”
小太监惴惴不安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胤禛知道这并不是这些太监的错,一开始,他就随意地叫人把柔则安置在了一处偏僻的院落里,自己都快忘了府上还有这个人。
后花园离听泉阁相距甚远,这些负责打扫的奴才,平日里也只负责后花园这块区域的分内事,更不知晓柔则什么时候入的府了。
既然他们已事先禀告过各小主留意,那便不算失职。
何况宜修说鹅卵石磨损,这些太监就立刻付诸行动来修补,如此把主子的话谨记在心上的奴才,按理说应当嘉奖才对。
“侍奉主子勤谨,办事又利落,赏。”胤禛大手一挥,不但没有问罪,还要行赏。
柔则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什么?
这是在奖励他们害的自己摔跤?
宜修冲小太监们和善地笑笑:“当时我不过随口一说,难为你们记着。”
一副贤良淑德,端庄得体的风范。
“侧福晋的话,奴才们不敢不尽心,只是没想到,阴差阳错害的您姐姐摔倒,奴才惶恐。”
“好啦,你们是好心,旁人必不会为难你们,你说是吗,姐姐?”宜修含笑望着柔则。
柔则气的想直接甩袖离去。这是什么意思?明明自己是受害者,现在还要来道德绑架她?
可惜胤禛还在,她不得不维持自己柔婉纯善的形象,只得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她轻轻点头,俨然一朵楚楚动人的小白花一般,“我无甚大碍,你们履行自己份内之事,我又怎会责怪呢?”
“无事便好,晚些时候,我会寻府上的太医替姐姐看看。”宜修说。
“四爷,妾身还有一些账目未曾过目,先行回揽月阁了。”她福了福身,就要告退。
“难为你还要每日操劳。下午本王也没什么事,就去你那陪着你吧。”胤禛笑着握住宜修的手,和她一道离开了。
完全没有再多看柔则一眼的意思。
“小姐,咱们也回去吧,您脚踝和手掌都受了伤,奴婢先给您处理一下。”芳若小心翼翼地开口。
柔则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面色铁青,听到她的话后,像是突然找到了宣泄口一般。
“混账东西!”她恶狠狠的斥道,“你怎么没事先打探清楚这后花园的情况!地上的松蜡是怎么回事?你若是提前注意到了,我也不会出这么大的丑!”
电光火石之间,她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目光逐渐变得幽深阴沉。
柔则一双美目死死地盯着自己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的侍女,一字一句地问道:
“是你告诉我来后花园就能遇到王爷的,难不成,你和她们是一伙的?”
“你是瞧着宜修那个贱人如今水涨船高,便急不可耐地想换个主子伺候了?”
芳若听到这话,只觉得一瞬间如坠冰窟。
她浑身的血都冷了,不可置信的抬起头,与柔则对视。
“奴婢自幼就被多罗格格指给您做侍女,这么多年在您身边服侍,您竟觉得,奴婢会有异心么?”
柔则也从羞愤和惊怒的情绪中渐渐缓了过来,看到芳若见了鬼一般难以置信的表情,她也逐渐回过味来。
意识到自己言语不妥,芳若毕竟是自小就跟在她身边的人,又是额娘亲自指派的家生丫头,倒是不大可能对自己有异心。
自己刚刚的话只怕也伤了她,芳若是自己的得力臂膀,眼下为了一点疑心就让她与自己心生隔阂,倒是得不偿失了。
毕竟芳若从小办事就算得上妥帖,她以后想在王府立足,还有的是能用得着她的地方。
这样想着,柔则假意换上一副愧疚的神情,亲自蹲下身,将跪在地上的芳若拉了起来。
“是我不好,刚才气极了,一时冲昏了头,我不该疑心你的。”她字字恳切地说。
宜修若是还在场,看到这一幕,只怕要原地为她的演技鼓掌叫好起来。
偏偏芳若这丫头是个死心眼的愚忠,见柔则如此,她便也不再多介怀。
芳若心里想着,小姐虽自幼被老夫人养的脾气骄纵了些,但对下人,大部分时间,还算是和善的,人倒不坏。
“小姐不必挂在心上,今日也是奴婢的疏忽了,日后我们定还有其他的机会。”芳若说。
柔则点点头,此刻她的脚腕仍然在隐隐作痛,只怕是伤得不轻,一时半会跳不了舞了。
没关系,论歌舞诗词,将军府可是都请了最好的师父来教她,柔则对自己的才情向来有信心。
另一边,宜修的揽月阁。
送走了胤禛后,宜修便差人请了太医来。
“还要劳动江大人跑一趟,真是惭愧。”她温文尔雅道。
“不敢,既是侧福晋的姐姐,微臣定会尽心看顾。”那个模样年轻的太医恭恭敬敬的说。
这太医名唤江诚,宜修记得他和上一世华妃手下的党羽江慎,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没记错的话,这二人似有些许不对付,至于华妃,也是在入宫后才收买的二人,此前并无更深的渊源。
倒是不如甄嬛有个青梅竹马的温太医,在她手底下尽忠。
重活一世,宜修深知在太医院有自己人的重要性,可惜自己并没有温太医那样忠心耿耿的手下,也只能在太医院找个合适的人选笼络了。
江诚江慎这兄弟二人并不安分,只是暂时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只能等日后进了紫禁城,再从新晋的年轻太医里慢慢挑选心腹了。
眼下,便先用着江诚此人吧。
“姐姐身为我的家眷,虽借住在王府,到底并非天家的人。”宜修恳切地说。
“请太医来医治,若是再耽搁了大人们侍奉各宫主子,只怕旁人要说我们乌拉那拉氏的儿女不知轻重了。”她继续道。
“姐姐已然说过自己并无大碍,我这也不敢耽误大人在太医院的公务太久,大人只需简单查验一下伤势便可。”
“侧福晋如此端庄识大体,微臣明白了。”江诚道。
他本来在太医院里被师傅安排着去煎药,今日还有一大堆事没忙完呢,见宜修如此说,心里也对这个侧福晋有了几分好印象。
而另一边的柔则,自幼金贵娇养,冷不丁扭伤了脚腕却得不到悉心医治,足足半月过去了也未见好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