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前方士兵还能看到蒙塔没事，但这一跌下去他们也傻眼了，顿时大量士兵向着蒙塔的方向涌去。
于是部分士兵向前，绝大多数士兵听命撤退，这些人竟然默契的都不去管沈璃了。
也不是他们不想杀掉沈璃立功，而是实在打不动，再耗下去他们就要被大昭冲上来的骑兵血洗。
沈璃也没想到还有这样的转机，她几步抢上前截过一匹马便向着蒙塔摔倒的地方再次冲了过去，距离在一步步的缩短。
“大帅没事。”大梁士兵发出欢呼声。
蒙塔也的确是小伤，当即起身便上了马，准备发号施令。
然而他才上马就看到沈璃与他的距离大大缩短了，竟然只剩下最后的不到二十米，他甚至已经看到了沈璃那兴奋的目光。
“呼！”
狼牙棒带着风声呼啸着向他砸去。
“大帅小心！”
“砰！”
狼牙棒正中蒙塔胸前，铁棒击碎了胸骨，尖锐的铁刺刺进了脏腑之中。
蒙塔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会死得这样憋屈，今日之前他还是指挥八十万军队作战的将军，可对方只一个反击他便再也没有了翻身的余地。
甚至死在了一个丫头的手里，这简直是最大的屈辱。
“杀，一定要杀了这丫头，为大帅报仇！”蒙塔的亲卫副将怒声道：“林婉儿，我大梁与你不死不休！”
沈璃连眨了几下眼睛，她是不是不应该冒名顶替？
此时从侧翼带着骑兵杀回来的林婉儿：“……”
沈璃看到她安全才松了口气。
林婉儿见多了沈璃端庄自持，何时见过如今浑身是血的情形，她甚至无法判定她是否受了伤。
蒙塔一死，大梁全线溃败，林啸带大军接手了阵地，萧启和林遨带着骑兵和火铳兵将大梁残余兵力追到大梁边境城下。
而林婉儿与沈璃一起被林啸安排人送回了越北关的总兵府，原因也很简单，她们都负了伤。
沈璃即便神力也终究不是神，虽然刺杀时间不长，但招招都是全力，以她才恢复了没多久饮食的身体是极难承受的。
她见到林婉儿便扔了枪，之后怎么回来的已经不清楚了，等她再醒来就发现手臂上多了两个火铳的弹孔，即便用纱布包着也还在渗血。
“居然打到我了吗？”沈璃吸着气起身，五官几乎皱在了一起。
“小姐您别自己起身，婢子扶着您。”连翘听到吸气声连忙上前。
“痛。”沈璃皱眉：“上过药了吗？”
“上过了，邹神医刚走，说您这是皮外伤不要紧的，让您别忧心。”连翘安抚。
“皮外伤这样痛吗？”沈璃有些不信。
她从小行走坐卧都有人服侍，但凡涉险的地方都没去过，甚至连多数女子必经的生育也没有过，即便坐了牢也没受过刑，她竟全然不知外伤会这样痛。
“小姐受苦了。”连翘心疼道：“婢子这便去问问神医可有止痛的药物。”
“快去。”沈璃靠在床上，这才知道战场的不易。
“小姐喝点水。”芍药拿了水过来。
沈璃喝了些水适应了下才问：“战事如何？”
“大梁败了，我军大获全胜。”芍药说着激动道：“林姑娘这次可立大功了，斩了对方主将首级呢。”
“伤亡呢？”她并无精力在谁立功上牵扯。
“我军伤亡很小，不过具体婢子便不知了，只知道大将没有负伤，从前线送回总兵府的只有您和林姑娘。”
“她怎么了？”沈璃问。
“肩膀中了一弹，不过没伤到要害，在您隔壁院子休养。”芍药答：“连翘姐姐遣婢子去看过，林姑娘已经醒了，并无大碍。”
“我倒不认为这叫并无大碍。”沈璃打听完了便虚弱道：“扶我躺下。”
她这次不是装柔弱，是真的有些顶不住。
“是，婢子这便打发人告知林姑娘一声，林姑娘一直等着您醒呢。”
“去吧。”沈璃不太想说话。
芍药派的丫鬟才刚出去，沈璃很快听到有多人进了她的院子，随即一个人进了屋子。
“林姑娘。”芍药行礼。
沈璃疑惑的睁开眼，但身子没动。
“你出去吧，我单独与你家小姐说说话。”林婉儿声线清冷，但语调平和有礼。
“是。”芍药见床上的沈璃点了下头，这才走出去，将外间的门关好以抵御外界的严寒。
沈璃看到林婉儿出现在床前，她的手臂用白色的布带吊着，面色如常。
“你不疼吗？”沈璃纳闷。
怎么同样是受伤，自己连动都不敢动，林婉儿已经能自己到处走了。
“小伤而已。”林婉儿看着她：“你如何了？”
“痛。”沈璃实话实说。
林婉儿见她惨惨的样子也是哭笑不得：“现在知道痛了，冲锋的时候你可是决断的很，商量都不与我商量的。”
“我向来决断。”沈璃见她表情严肃才又道：“当时不是没得选吗？而且我觉得我能成。”
“所以你用我的名字？”
“这锅背一次也是背，背两次也差不多嘛。”沈璃眨了下眼道：“如果让京都知道我其实很能打，可都要防着我了。”
“你知道单人单骑杀对方主帅是多大的功劳吗？”林婉儿问她：“这足够令一个女子备受重视，即便在军营也能站稳脚跟。”
沈璃自然清楚这件事的份量。
“既然你这功劳给我，我便领着。”林婉儿目光真诚：“这份情意我记下了。”
她早就到了出阁的年纪，若是没有足够的筹码，此次回京面临的必然是被赐婚。
这份功劳对她来说是及时雨，所以即便是冒领，她也得领下来。
而且她也相信未来自己一定能创造属于自己的功勋。
“此事于我同样有利，就不要情来情去的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我有点什么。”
沈璃原本是笑着打趣的，但很快就疼得皱眉了。
林婉儿不解的看她：“外伤而已，有这么痛？”
她这样子真的让人很难和军营里大杀四方的杀神的联系在一起。
沈璃神情幽怨且疑惑，这怎么会不痛？手臂上可是被打出个洞来！
“你休息，我走。”林婉儿虽然想不通但还是决定不要打扰她了。
沈璃躺在床上开始想顾长安了，她觉得自己再脆弱也不过如此了，如今仗也算是打完了，该让她回去了吧。
大梁经此一役元气大伤，八十万大军攻城便死伤二十余万，最后一场更是把家底都打没了。
这样的大梁要面对的还有大梁的入侵，可谓雪上加霜，短时间再无进攻大昭的有生力量了。
这次轮到大梁的使者准备去大昭京都谈议和的条件了。
大昭这边则是狂喜，朝野内外连带着林啸本人都没想过此战居然能胜，要知道一个月前他们还面临着没有弹药和粮草甚至是冬衣，城门也摇摇欲坠的情势呢。
那时候他面临的唯一选择便是放弃守关，出关迎敌，若是真的到了那一步，惨败的便必然是大昭了。
谁想到是几幅画救了越北关，之后便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彻底抓住时机完成了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主动出击。
林啸自己都觉得此战奇妙，即便再大的战争输赢其实也不过是几个时机便能决定的，回想这些时机，他真的觉得最应该感谢的是沈璃。
如果不是她铲除了奸细、送来了画和最后的情报，此战的结局便全然不同了。
说不定他与蒙塔的下场也是截然相反。
这事林啸心里有数，士兵们也清楚，于是总兵府上上下下的人对于沈璃都是发自内心的尊重。
沈璃对此并不关心，她陆续知道戎狄因为土匪一事准备出使团来大昭赔礼，倭国那边也为之前劫掠百姓表示歉意。
两边原本都准备好了军队，但此时都来赔笑脸，恨不得诅咒发誓永远做友好的邻邦。
沧州巡抚即将赶到，在战争结束后五日终于定下了回程的日子，三日后即可开拔。
此番要带回京师三大营的兵力，九皇子李睿、林婉儿带来的酬军队伍也要一同返回。
“这次不用急着行军，人也多，还真是热闹呢。”芍药一边为沈璃递上柑橘一边道。
沈璃坐在榻上隔着窗子看着外面的雪，屋子里生着炭盆很是暖和，她的毯子盖在连翘和芍药的腿上。
主仆三人正在房间中叙话，当然主要是芍药百灵鸟一样说个不停。
“怎么过了上元节还会下这样大的雪。”沈璃看着外面的鹅毛大雪，突发奇想：“等下我们去玩雪，再折几枝梅花给隔壁院子送去。”
“那怎么成，小姐想要梅花婢子们可以去折，您这伤才过了几日，这么冷的时候出门会冻伤的。”连翘在芍药欢呼之前按住了她。
芍药这才后知后觉的认真点头：“是啊，这才五日呢，邹神医说这火药的灼伤不比别的，要修养一个月才能出门。”
“已经好差不多了。”沈璃说着动了动手臂也丝毫感觉不到痛意：“我与旁人终究是不同的，你们忘了？”
“您身子是强健，但毕竟是外伤……”
“放心吧，我没觉得有多冷。”沈璃打断连翘的话。
连翘和芍药在榻的另一侧，裹紧了自己的小毯子。
果然人和人是比不了的，小姐前两日还痛得食欲不振的，她们甚至以为要一个月才能下床，没想到这才几日的功夫就没大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