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层的电梯缓缓拉开，两人走出电梯，立刻感受到一股寒意。
与下面的楼层不同，这里还是完全的未装修状态，保持了烂尾楼的原滋原味。除了几根承重墙和承重柱，几乎什么都没有。头顶便是漆黑空旷的夜色，高处冷风呼啸，像一个冷漠的守卫，在楼顶四处巡弋。
人头攒动。
服务生们把两人围拢十几圈，但是他们似乎并没有攻击的意图。
徐岚在人群中望见了张琳艳的身影，她混在人群中间，也警戒地盯着二人的一举一动。
林白青领着徐岚大踏步向前走，他双手随意插在兜里，表情休闲自在，低声对徐岚说道：
“我现在就是一碰就碎的花瓶，千万保护好我。”
“……”
徐岚身上漾起一层致密的电光，算是对周围所有人的警告。
不远处，摆放了三把彼此相对的椅子。
一个面容和蔼的白发青年，正端坐在正对二人的椅子上。
两人在服务生的环绕下走到青年面前，青年微笑起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是桃花源的管理员——萧牧鹏。两位，请坐。”
林白青大剌剌地坐了下来，目光盯在萧牧鹏身上，热烈而不加掩饰，就像是猫见到了老鼠，狗见到了骨头，林白青见到了实验对象。
徐岚四周环视一眼，也坐了下来。
没有发现特别有威胁的存在，如果需要的话，他可以随时带着林白青从这里抽身。
萧牧鹏应该有三十岁上下，形色非常消瘦，浑身似乎都病恹恹的，眼窝深陷，手指瘦骨嶙峋，披着一身松松垮垮的白色西服，一点都没有赌博组织幕后大boss的气场。
两人落座后，萧牧鹏平静说道：
“你们今天砸了桃花源的不少东西。”
声音十分平缓，不夹带任何个人情感。这不是一句控诉，而是在陈述一句客观事实。
林白青微笑着点了点头：
“报警抓我们啊。”
态度十分嚣张，没在黑社会浸淫过两年，几乎模仿不出这种极其讨打的姿态。
萧牧鹏也笑了，他避开林白青话锋，向林白青问道：
“二位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呢？”
“闲得无聊，找点有意思的事，”林白青双腿分开，手肘压在膝盖上，向前倾着身子，盯着萧牧鹏专注地说道：
“比如说你。”
“哦？我？我有什么特别的吗？”
林白青斩钉截铁地点了点头：“当然。非常特别。我非常好奇三件事，第一件事，你是怎么实现补料机对各个世界的检索，并把其他世界人物拉到现实世界的？我分析了补料机的机制，并模仿你的补料机构建了我自己的机器，但我发现核心区块并不在补料机中，他们更像是搭建在具体系统上的应用程序，就像安卓系统上的app一样。那么，这个系统一定在你的手上。”
萧牧鹏微微点头，示意林白请继续说下去：
“第二件事，你怎么实现对料壳的控制的？我察觉到这些料壳上都有一个基础的控制指令，封装在了将他们拉入现实世界的操作内。但我留意到每一个控制指令后都留有一个后门，且我无法攻破他们的底层代码。这个底层代码，究竟是怎么构建的？”
萧牧鹏支着耳朵，一副认真倾听的样子。
林白青表情严肃，神态和问前两个问题时完全不同，正色说道：
“第三件事，你的目的。”
“我的目的？”
林白青点点头：
“别拿赚钱这种低级借口来忽悠我，我们都知道，事情不是这么简单。”
徐岚附和着点了点头，心中暗想：
啊？是吗？“我们”都知道的这个“我们”，不包括我吗？
萧牧鹏抬起一只手，轻轻摩挲着自己的下巴，眼珠轻轻转动，似乎在认真思考。片刻后，萧牧鹏回答道：
“如果我说，是因为这个东西，能解答你的这些疑问吗？”
萧牧鹏摊开手掌，手心里赫然出现一枚天钉！
在看到天钉的瞬间，徐岚的身体立刻绷紧，即刻进入战斗状态！
林白青伸出手臂，拦在徐岚面前：
“别激动。这个天钉不在他手上，那只是一个全息投影。”
萧牧鹏愣了片刻，笑道：
“什么时候发现的？”
林白青环顾四周，指了指承重梁上那些凹凸不平的纹理：
“这里不都是全息投影灯吗？我们又不傻，总不至于这都看不出来。”
萧牧鹏笑了，拍了拍手，周围的所有全息投影都散去了，原本围着两人数圈的服务生们，眨眼间尽数熄灭，变成了稀稀拉拉的几个。
徐岚也终于确认了两件事：
第一，林白青口中的“我们”，应该真的不包括自己。
第二，桃花源中所有的一切，果然和天钉有关。
林白青继续说道：“但我知道，你不是投影。如果你能把那枚天钉交给我，我会既往不咎，不追究你的任何责任。”
这是一个非常鸡贼的表达方式，给自己留了充足的后路。
我会既往不咎……但不代表我们会既往不咎。
要是新洛队什么的找你麻烦，可不许找我说言而无信哦。
萧牧鹏再次避开林白青的话语，转而真诚地提出建议：
“林白青，加入我们吧，你的才能，不应该在这里浪费。”
“我们？”林白青迅速抓住了问题的关键点，“我们是谁？”
徐岚：不知道啊，反正不包括我……
萧牧鹏笑着摇了摇头：
“你是聪明人，你不应该不知道的。”
林白请表情立刻变得十分沉静，他死死盯着萧牧鹏，似乎想从萧牧鹏脸上发现出一些蛛丝马迹。
萧牧鹏站起身，高楼上的夜风吹着他身上宽大的西服，满头的银发随风荡动。
他轻轻抬起手。
刹那间，无数的料壳从三人周边瞬间出现，这些料壳上闪着些微蓝光，一张张笔直竖在空中，形成了一面面致密的料壳墙。
这些料壳，起码成千上万张！
萧牧鹏轻咳两声，病怏怏地笑道：
“我们真的做了什么坏事吗？林白青？我们没有强迫他们所有人，是他们自己把周边人们的信息卖给了我们。我们最多就是一个平台，真正剥夺了他们所有个性的，不是那些愿意卖掉至亲至爱人们信息的人吗？”
萧牧鹏的声音随着夜风飘扬，回荡在一层层致密的料壳墙中，甚至有些振聋发聩：
“不是我们毁了他们，是他们自己的贪婪和欲望毁了他们。我们只是提供了一个完成他们欲望的手段，我们何错之有？”
萧牧鹏的声音不再毫无波澜，终于有了一些起伏：
“况且，世界本就如此。比起我们所做的，社会做的不是更加决绝吗？被工作和生活的压力磨掉所有个性的人类，全世界何止亿万！？但他们都只是被当作筹码随意丢弃的料壳，真正能成为楼上人的人，成为这个世界所谓精英的人，哪一个不是踏在别人尸骨上走上来的？我们给每个人提供了成为楼上人的机会，我们，何错之有！！？何错之有！！？”
萧牧鹏最后的呐喊充满了愤怒，他的眼神中，也充斥着压抑不住的怒火！
几百张料壳挡在了萧牧鹏面前，他缓缓退到料壳墙中。围绕着两人的一张张料壳纷纷化成人形，刚一落地，随即向着两人发起了冲锋！
林白青端坐在凳子上，冷冷笑道：
“惑乱人心，倒果为因。”
他望着周围如同丧尸般向自己涌来的料壳们，低声说道：
“徐岚，保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