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舍家的夫人不过是为崔泽说句公道话。
林老夫人在厚雪里扶起林君成后,眼一耷拉,竟骂她:
“老娼妇,轮得到你多管闲事?!”
那位夫人不怵林老夫人,当即还口道:
“住在这条街上的都是正经人家。”
“大家就是看不得你们林家这么欺负人。”
林老夫人一面给林君成擦雪,一面眯起眼睛盯着崔泽骂:
“我们林家怎么欺负人了!”
“要不是他林泽,贱骨头一个,跟野狗似的眼馋瑶儿追着瑶儿走。”
“我们林家用得着他付出这么多?”
“真当我们家瑶儿当年挑不到好人家了?”
崔泽直视着老夫人。
他不闪不避。
“林念瑶当年能嫁的人家是很多。”
“但当年,愿意入赘保全你们广平侯府的,有能力保全你们广平侯府的。”
“只有我一个。”
崔泽的目光缓缓向下移,移到老夫人的一双膝盖上。
“七年前,不是你当着我的面下跪,带着泪求我帮林家,帮林念瑶的吗?”
“否则我何必割舍前程,替你林家保下广平侯府这块匾额?”
“老夫人不至于糊涂到将这些往事全忘了吧。”
崔泽的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被震得失语。
最初竟然是林家求崔泽入赘。
从头到尾,全是林家逮住林泽一个人吃肉啖血。
莫说是外人,就连林君成都不愿相信。
他倚着他奶奶的胳膊,冲崔泽破口大骂:
“你胡说!”
他又冲夫人们大喊:“你们别信他的鬼话!”
“明明是他贱!他为了博我姐欢心,什么都愿意做。”
“是他不要脸,不能怪在我们身上啊!”
林君成喊完以后,又低头不住地摇头。
他甚至自言自语地说:
“不,不可能,一定是他自愿的。”
“他自愿的,所以他活该!”
崔泽平静无澜地出言,打碎了林君成的幻想。
“我只是曾经当你们是家人,不想多计较。”
“我认老夫人作奶奶,把你当弟弟。”
“若只是为了林念瑶,我犯不上如此自轻自贱。”
林君成瞪直眼睛,朝崔泽大骂:
“你怎么好意思这么说?你为我们做什么了!”
“他奶奶的,你说得出一件你为家里做过的,和我姐无关的事吗!”
崔泽想都不想便能脱口而出:“别的不说。”
“我御林军统领的位子就是因你奶奶行贿而被罢免的。”
“她行贿,是为了将你塞进御林军,让你平白得个官职。”
提起这事,林老夫人忽然理所当然地瞪圆了眼睛。
“那是你活该,让你不帮自家人!”
“你但凡帮衬我乖孙一下,我用得着去求吏部考功司吗?”
夫人们听得齿冷。
有位脾气暴的夫人当场站出来,往地上狠狠地呸了一口。
“你个老虔婆,你好不要脸!”
“你孙子烂人一个,把家都赌没了,他凭什么想当官就当官?”
“难道我们家里的辛辛苦苦为大昭做事的人,就活该被你们挤掉升迁的位子?”
她身后,几位夫人也连声响应。
“就是,林侯爷没做错!”
“他错就错在跟你们做了一家人。”
夫人们身后,还站着一整队的御林军。
他们出身都不算顶好。
全是凭真本事,在崔泽的照拂下,才在御林军内站稳了脚跟。
此刻他们的心也如诸位夫人一般。
林家人真是无耻之尤!
统领错就错在人太好,真把他们当成自家人。
这时,崔泽身后一直站着的那位年长夫人也开口道:
“林老夫人,听了半日我算是听明白了。”
“你们林家真是丧尽天良,龌龊至极。”
她一细想,直接被林家气得怒极而笑。
“林侯爷是你们林家十成十的顶梁柱。”
“正常人家过日子,都是一家人守望相助。”
“大家尽自己的本分,去帮家里的顶梁柱分忧,把小家的日子过得越来越好。”
“你们林家倒好。”
“别看家里人少,各个赛得过一整窝吸血的白蚁。”
“将顶梁柱从底子上啃倒蛀空还不够,连他的骨血也要一并吸干。”
“今日我等算是被你们这些虫蚁惊得开了大眼了!”
老夫人哪经得住被人这样指着鼻子骂。
她被四面八方的声浪袭击得头晕眼花。
若不是和林君成靠在一起,她当场就会倒下。
苏静妤却嫌老夫人受的罪还不够。
她朝她那群伶牙俐齿的丫鬟们递了个眼神。
丫鬟们会意,站在门前,一人一句地把忠孝仁义贴在老夫人脸上骂。
最终是说得老夫人两眼一黑,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偏偏苏静妤的丫鬟伶俐又手快。
她们将人骂晕,又上前去扶倒下的老夫人。
丫鬟们掐着老夫人的人中和虎口,将老夫人掐到转醒。
又将林老夫人塞回给林君成,接着退回到门前。
她们各个脸上写满端正的嚣张,仿佛在说:
林老夫人,比起你做的孽,这才哪到哪,你还不配倒。
老夫人悠悠转醒后,皱巴巴的手直拍着林君成道:
“快,快告诉她们,林泽的话不能信。”
“我们林家不是这样的!”
在场的人都嗤笑一声。
这会儿想起来说并非如此了?
崔泽不再做口舌之争。
他再次展开手中的房契册子。
“诸位邻里,林家的事,大家都知道了。”
“房契大家也看过了。”
“那么有件事,请大家见证。”
夫人们齐齐望向崔泽。
大家的眼里多少透出同情。
“什么事,请说吧。”
崔泽指着房契册子中,被他咬了个洞的苏静妤那份更契书。
“我不是御林军统领了,不该再占有这座宅子。”
“今日我想将它物归原主,还给世子妃。”
林君成闻言,瞬间瞪直了眼。
今日林泽害他们林家当众受辱已是罪大恶极。
没想到他包藏祸心。
竟打上了把宅子抢走的主意!
“林泽,你敢!!”
“这是我们林家的宅子!”
林君成直接甩开自己上气不接下气的奶奶。
他扑向孙吏员,将孙吏员推出去。
林君成一直推到孙吏员被顶在众人跟前。
“他是典禄司的官,宅子的事他说了算!”
林君成狂晃孙吏员的袖子。
“你快宣布,她们脚踩的是林家宅子!”
“快宣布啊!”
崔泽将房契册子一折一折收拢。
他抬眸望向孙吏员。
眸中的凛冽无垠无尽。
“我劝阁下照律令,照实说。”
“切记,祸从口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