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辞接到了柚柠的信以后,并未在海茂县多做停留,他查看完灾情,调动了当地的军队和差役对受灾百姓进行救援。
又下令开仓放粮,把官仓储备的粮食分发给受灾百姓,避免出现饥荒。
灾后,有些人和动物的尸体没有得到及时的处理,腐烂以后容易造成疠气流行,被污染过的泉水和井水便都不能用了。
而且天气炎热,水洼之地,蚊蝇孳生,易传疟痢等疾。众人避灾于一处,地狭人稠,秽物堆积,更易兴霍乱、伤寒之症。
他又命海茂县县令周横多差几个当地的医官前来,为百姓熬制一些预防疫病的汤药,早日分发下去。
沈砚辞在县衙内写好了奏折,向圣上禀报了海茂县的受灾情况,请求准予减免受灾地区的赋税,让民众休养生息。
他与巩云逸一路快马加鞭,赶回巡府衙门时,已是三日后的深夜。
柚柠过了小日子,晚上在房里美美的泡了个澡,出尽了身上的余汗,此刻睡在凉爽的苇席之上,别提有多么惬意了。
沈砚辞一回来便惊动了守在外间假寐的亦兰,他挥了挥手,亦兰便知趣的退了出去。
他不在的时候,柚柠不喜欢在黑漆漆的屋子里睡觉,此时卧房内还燃着一根蜂蜡红烛,散发着淡淡的蜜香。
隔着垂下来的层层纱幔,能看到她一个人霸占了整个床榻,她斜躺在中间,一头青丝铺满了枕头。因为天气炎热,只穿了件淡红色的轻容纱,依稀可见内里起伏的轮廓。
他掀开幔帐俯下身子,呼吸的热气喷在她的耳边,柚柠一下子惊醒吓了一跳,正欲张口喊人便被来人捂住了嘴。
她睁大眼睛借着烛光仔细去看,沈砚辞的双眼还带着血丝,眼睛下隐隐泛着青色,脸上是掩不住的疲劳之态。
她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将人拉到身上,用力的在他身上嗅了嗅,便不肯再放手了。
连着几日,沈砚辞再没有出去,而是与巩云逸在一道喝茶下棋。在密云客栈那边盯梢的侍卫来报,赵姑娘那边没有什么异常,平日里只有一个年岁不大的丫头进进出出,那个带刀的丫鬟始终再未露面。
巩云逸将两家的恩怨与沈砚辞和盘托出,又言明了他是赵家败落幕后之人。
沈砚辞道:“有恩不报非君子,有仇不报枉为人,云逸兄理当如此。”
巩云逸捏着棋子的手微微发颤:“我爹常年奔波在外,身子已然大不如前,原本他早就起了退出合伙,将生意交给赵家的心思,却没想到他们这么等不及。”
沈砚辞给他倒了杯茶:“你可打算过以后?”
“你别劝我科举入仕,我手中有几辈子都花不完了银子,天大地大任我逍遥,才不会去用官职困住自己。倒是你已是身不由己,我只在你身边几年,便要去云游四海了。”
沈砚辞的目光望向窗外,缓缓说道:“我爹早有退意,可如今皇上在宫里整日忙于修道成仙,实在不能撒手而去。等些年吧,等些年我也带着妻儿去寻你。”
巩云逸笑了起来:“那我可得先去寻一处适合归隐的世外桃源。”
又过了几日,赵姑娘没来,跟在她身边那个呆头呆脑的归红,慌里慌张的跑到了府衙门口要求见柚柠。
知春伸出小指在牙上剔了剔,斜着眼睛道:“你是个什么东西,堂堂巡抚大人的夫人,也是你能随随便便想见就见的?滚!”
小丫头站在那里,直眉楞眼的瞪着她,梗着脖子道:“我们姑娘病了,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客栈里,你不给我通报也没关系,那我要见巩公子。”
知春将刚刚从牙缝里抠出的一块肉丝“呸”的吐到旁边,抖着一条腿道:“什么狗公子驴公子,你以为衙门是你家开的?想见谁就见谁,赶紧给我滚,再不滚你信不信我能把你的屎黄子给打出来。”
说着她还挥着拳头在归红的眼前晃了晃,扬着下巴催促道:“滚滚滚!”
归红瘪着嘴,一扭身便跑没了影。
武超从角门后转出来,四下瞧了瞧,对知春道:“走,跟过去瞧瞧,那个带刀的娘们儿藏哪去了?这个赵姑娘先头还装作独身一人的样子,现在又冒出一个小丫头。”
他们二人到密云客栈查探了一番,那个带刀的丫头不知道去了哪里,房里的确只有赵樱霞一人娇娇弱弱的靠在床头。
叫归红的小丫头正跪在地上,与她禀报方才在府衙门口被知春拦下的情景。
赵樱霞的脸上带着愠色,盯着她的头顶出神了半天,才幽幽地说道:“归香已经查到他明明就在府衙里,到底是沈夫人不肯让他见我,还是他自己不肯。我们终是有过婚约,他怎能如此无情。”
归红摇头:“奴婢不知。”
等知春带着消息回来的时候,柚柠盯着她瞧了一会儿,命召冬给她搬了个凳子坐:“知春,你觉得武超这人怎么样?”
“他,他挺好的。”知春极为难得的露出了羞怯之意。
柚柠想了想问道:“那你觉得我好不好看?”
知春愣愣的抬头,没有半分犹豫的说道:“夫人是奴婢见过的所有女子当中,最好看的,像是画儿上的人一样。”
柚柠笑道:“那你想不想也变成好看的美人?不过,想要变成美人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要吃很多苦,你能不能行?”
召冬隐约已经猜到了她的用意,眼睛里渐渐蓄满了泪水,忍不住用袖子去擦。
只要是眼睛不瞎的人,都能看出武超与知春的情意,虽说像知春这样的出身,那是半点也配不上他的,可是却没有比他们两个在一起更合适的了。
知春转头去瞧妹妹,又回过头来看柚柠,她是憨但并不是傻,她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奴婢能行,夫人是待奴婢最好的人,奴婢什么都听您的。”
柚柠点头,示意她起来,然后慢条斯理的说道:“你要做的不多,只有三点。第一,每餐只能吃平时一半的饭量。第二,不许说粗俗的秽语,这些都有什么等会儿让召冬来告诉你。第三,不许在人前做出吐痰和剔牙这样不雅的行为,你可能做到?”
知春一拍胸脯:“能!”
柚柠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好了,你下去吧,把刚才得来的消息去前院告诉巩公子。如果他有吩咐你就照办,如果没有,那便不要管了。”
知春的胸中仿佛充满了无穷的力量,昂首挺胸的迈出门去,召冬含着泪道:“夫人大恩,奴婢无以为报。”
“说什么傻话,你们都是我的丫头,我自然要为你们的将来打算。下去吧,以后好好提点着你姐姐,让她也当个漂漂亮亮的新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