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服侍柚柠用饭的婆子一大早上就过来为她梳头,满脸喜气洋洋,眼睛一直悄悄的往床榻上瞟。
见亦兰撤了脏污的床裀又重新铺了衾褥,她脸上的笑意就更浓了。
“奴婢夫家姓陈,一直是伺候夫人梳头的,少夫人的头发可真好,顺滑的像上好的绸子一样。”
换好了衣裳以后,沈砚辞才从净室中走出来,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见柚柠正襟危坐眼神似有催促之意,这才自己动手穿好了衣裳。
柚柠穿了件秋香色绣喜鹊登枝的杭绸上衣,下身着银红色八辐马面裙,有着初为人妇的端庄与秀雅。
沈砚辞则是穿着一身绣暗纹绯红色盘领右祍袍,举手投足之间,云纹若隐若现,随着他的动作而起伏。
公子清冷,风姿卓绝,周身散发的气息竟叫人移不开眼睛。
沈砚辞见柚柠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瞧,慢慢踱到她身旁,压低了声音问道:“不如我们晚点再去请安。”
柚柠猛然回过神:“为何?”
他凑到她耳边:“我瞧你看我都看直了眼睛,是不是又想种花?”
柚柠的双颊瞬间变的通红,嗔怒的瞪了他一眼抬脚就走。
沈砚辞在后面追了过去,硬是拉着她不紧不慢的往正院去。
到了锦兰堂时,沈阁老与沈夫人早就端坐在上面的太师椅上,沈月薇坐在一旁笑嘻嘻的冲他们眨眼睛。
沈阁老虽已步入中年,但时光却未在他脸上留下过多痕迹,他鼻梁高挺,薄唇线条分明,有着岁月沉淀过后的沉稳与从容。
沈夫人的肌肤透着健康的光泽,身段婀娜,举手投足间的优雅,令人赏心悦目。
丫头拿了蒲团铺在地上,由婆子指引着,柚柠跪下给沈阁老磕头,用双手将茶奉上:“父亲,请喝茶。”
沈阁老这还是头一回见到自己的儿媳妇,只见她雪肤红唇,双眸因饱览诗书而透着灵动与深邃,端得一派绝世风华,心下满意。他更笃信夫人的眼光向来独到,挑选儿媳妇也绝不会错,遂接过茶饮了一口便放下,将备好的见面礼递了过去。
“既成夫妇,自是宿缘相系,你们二人日后要相互扶持,夫妻同心才是。”
“儿媳妇谨遵父亲教诲。”
她又给沈夫人磕头:“请母亲喝茶。”
沈夫人的心情很好,笑呵呵的接了,从一旁的桌子上将早就准备好的见面礼也递了过去。
“好孩子,快起来地上凉。”
沈月薇在一旁插嘴道:“师姐。。。”
话一出口就被沈夫人打断:“月薇,以后可不能叫师姐了。”
她连忙改口:“是,母亲。嫂嫂,爹爹对你最好了,他给你的见面礼我求了好多次,都没得到呢。”
沈阁老的脸上虽然神情严肃,但看向沈月薇的目光里却满是宠溺与慈爱:“这支景泰蓝毛笔是御赐之物,皇家才可以使用,也只有你嫂嫂的画技才配得上这支笔,日后待你也成为丹青妙手时,为父再为你寻一支更好的。”
丫头进来摆饭,一张大桌上有荤有素,有凉有热,面条稀粥,花卷包子,小菜蒸肉花样十足。
沈夫人招呼众人入座,她拉着柚柠的手道:“我们家人口少,也没那么多规矩,只是早饭特别讲究,你看着喜欢吃什么,可千万不要拘束。”
柚柠发现,沈家人十分注重早膳,除了自己,就连沈月薇都用了不少。
大户人家向来秉持食不言寝不语,用膳过程静悄悄的,除了杯盘碰撞之声再也听不到另的声响。
沈砚辞虽然私下里与她嬉笑打闹毫无拘束,但在父亲面前却是规行矩步,表情恭顺,言语也变得礼貌而克制,每个动作、每句话都透着敬重与顺从。
就连小小的沈月薇也是小身板挺的笔直,小手捏着筷子,每一口饭都吃的极为优雅。
饭毕丫头将桌子撤下,又重新换上茶水漱口,沈阁老呷了口茶,对儿子道:“带你媳妇在府里到处转转,没什么事就回去歇着吧。”
在沈月薇依依不舍的眼神中,小夫妻两个行礼告退。
还没转多久,柚柠觉得身上有些困倦,懒懒的跟在沈砚辞的身后,走的有些慢。
沈家虽然很大,但因为主子少,伺候的下人也不多,一路走来除了园子也没什么好看的。
沈砚辞伸手揽她入怀:“今天无事,我们不如回房休息?”
柚柠偏头眯着眼瞧他,脸上倒看不出什么端倪,可听着他说这话的语气怎么就那么欠揍。
回房以后,柚柠换了身儿家常的衣裳,坐在妆台前散了头发,又简单的将秀发用簪子绾了。
她回来的时候数了数,现在她和沈砚辞居住的墨韵居,除了自己带来的四个丫鬟,院子里还有一个负责洒扫的小丫头,和一个洗衣看门的婆子。她拿了装银豆子的木盒,令亦兰出去赏给几人。
亦兰回来的时候,怀里抱着雪团:“姑娘,这家伙昨晚在奴婢房里睡的,才一天没见到您,早上起来就不停的用爪子挠门,还喵喵乱叫。”
柚柠正要伸手去接,谁知道雪团从亦兰的怀里猛然蹿到了地上,又一跃跳上了床。
它的眼睛瞪得滚圆,紧紧地盯着靠在床头看书的沈砚辞,眼神里带着审视与戒备。
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如同旗杆一般直直地耸起,毛也微微炸开,喉咙里还不时发出低沉的呜呜声。
沈砚辞放下手中的书卷,慢慢直起了身子,嘴角微微上扬,向肥猫伸手过去:“过来给爷摸一把。”
雪团“喵喵”了两嗓子,脑袋和耳朵一起压低,屁股翘起,探着脖子在他的手上嗅了嗅,竟被沈砚辞一把揪住了后脖颈,强行拉住抱在怀里。
雪团又在他的鼻息间嗅了半天,鼻孔一张一合的与他对视,过了好一会才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鼻尖不动了,只是两只猫耳朵依旧向后挺着。
亦兰笑道:“这霸王许是认主,知道这里谁才是主子,平时一贯蛮横,如今也会审时度势了。”
她用托盘端了茶水和鲜果进来,见主子没有吩咐,便合上房门退了出去。
沈砚辞一边给雪团顺毛一边对柚柠道:“那个圆角柜里有个盒子,你去拿出来看看。”
柚柠依言起身将柜子拉开,里面除了有两床薄被和绒毯,果然放了个约一尺长的楠木盒子,并未上锁。
她将盒子取出,在妆台上打开,上面一层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小金元宝、金豆子和金叶子。拿开上层,下百层是一摞厚厚的银票,比苏老夫人这些年给她的加起来还要厚。
“这是?”
沈砚辞往床上一躺,望着上方的幔帐,似是伤感的说道:“这是为夫全部的家当了,如今都交给了你,以后自得任你摆布。”
柚柠掩口笑道:“我才不要摆布你。”
沈砚辞忽得坐起:“那便由我来摆布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