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肆出声打断皇帝的话。
他的声音带了一种不可言说的冷意;
透露着不容人拒绝和反驳的威严。
澹台尧脸上的笑容一僵:“那....皇叔可是还有其他提议?”
澹台肆先是抬手行一礼;
才道:“皇上,此次西江国来访,臣以为,用平常礼节接待便可,用不着大动干戈。”
“这.....使者远道而来,如此怕是不妥吧。”
“哼——!”
不等澹台肆回答,一旁的宋映山便发出不屑的一声;
“宸王殿下常年驻守边境,对于接待使者一事你又知道多少?”
“本王对这些事确实一窍不通。”
闻言,不少官员开始交头接耳。
宋映山的笑容带了几分讽刺;
“既然王爷不懂得,为何要驳了臣的提议?”
看着上方的皇帝,宋映山有意将矛盾激化;
“更何况,皇上也觉得不错,王爷难道比皇上懂得更多?还是你觉得你的话比皇上的话更有分量?”
! ! !
此话一出,朝堂一片哗然。
澹台尧面色如常,藏在下方的手却紧紧握了起来。
手上爆出了好几条青筋。
被宋映山这么一说,要是换做别人。
恐怕早就吓的跪在地上给皇帝请罪了。
但澹台肆依旧巍峨不动。
背部挺直的如同边境那一棵棵寒风压不倒的雪松。
“皇上,臣以为,西江国一个小小的附属国,还用不着我们劳民伤财的去大兴土木。”
澹台肆的声音铿锵有力;
“况且,西江国此次前来是求和,若我们这样做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景国才是讨好的一方呢,宋国公出这样的点子,是何居心?”
宋映山丝毫不畏惧;
他直视前方,对澹台肆这番话只感到可笑;
“宸王殿下眼界似乎太过狭窄了,我景国以文治天下,向来以礼待人;
即使西江国是来求和的,咱们,也用不着时刻摆出一副要打要杀的架势;
何况,只是建几座宫殿,开凿一条河道,何来劳民伤财一说!?”
“臣认为,宋国公此番话十分有道理。”
“是啊是啊,臣同意宋国公的提议。”
.........
见状,澹台尧的脸上重新挂上笑容;
“既如此.......”
“宋国公莫不是待在你富丽堂皇的国公府太久,忘记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了?”
澹台肆再一次打断皇帝的话。
冷声询问宋映山;
“我朝真正停战的时间才过了多久,宋国公身为三朝元老,莫不是忘了当初战火纷飞的日子?
在你眼里建几座宫殿,挖一条河没什么,可其中用到的人力财力你可仔细想过?”
宋映山根本无所谓:“只是这点钱,王爷何必计较?”
只是这点钱?
澹台肆周身一冷,连带着周围的温度都降了好几度。
他冷冷道:“那不如,宋国公来出这笔钱如何,想必你也不差这点儿银子。”
宋映山脸色一变:“王爷,你——!”
“我景国历代帝王励精图治、多少将士出生入死才换来景国如今的繁荣!”
澹台肆冷冷盯着宋国公:“他们的付出,不是为了今天让你们对一个小国曲意逢迎、百般奉承的!”
“........”
底下大半官员包括皇帝的脸色都变的十分难看。
澹台肆不管这僵持的局面。
对着上方沉默的皇帝道:“臣不同意此事。”
澹台尧放在膝盖上的双手骤然握紧,他紧紧咬着后槽牙。
心里的恨意如雨后春笋般急剧上升。
关键时刻,一个官员站出来打圆场。
“陛下,宸王殿下说的也不无道理,西江国狼子野心,我们实在不宜先对他们做出友好之举,一切还是等使臣来了再说吧。”
澹台尧缓缓望向帮澹台肆说话那人。
半天才开口:“既然中丞大人也这么说,那就按照皇叔的意思吧,接待使臣的事宜,由礼部去办。”
虽然有部分人不服气,但也不敢公然反对。
只好齐声道:“臣遵旨,皇上英明——!”
澹台尧沉着脸:“退朝吧。”
说完,他起身离开,步伐不似平时的沉稳。
散朝后;
澹台肆没走几步,后面便有一个人追了上来。
赵忍冬对澹台肆行一礼;
笑眯眯道:“王爷,可有兴趣到府上饮几杯?”
“怕是要驳了中丞大人的面子了,本王还有事。”
“这样啊.........”
虽然有些失望,他也没表现出来。
“那下官改天再约王爷。”
说完,赵忍冬朝澹台肆行一礼,往宫门口离开。
紫宸殿内;
澹台尧一进门,反手就将旁边半人高的烛台推翻到地上。
蜡烛洒了一地。
他发了疯似地咆哮:“澹台肆——!!”
伺候的宫女太监吓的跪了一地。
“哟皇上,这是怎么了?”
见状,许进立将宫人遣散。
端着谄媚的笑容上前:“皇上若是为了朝堂上的事情生气,倒大可不必。”
“大可不必?!”
澹台尧愤怒的转身怒瞪着许进立;
一张英俊的面容因为愤怒此刻显的有些扭曲。
“你也看到今日澹台肆在朝堂上是如何驳朕的面子了,你让朕怎能不生气!?”
想起之前的种种。
澹台尧只恨不得将澹台肆打入大牢,严刑拷打他三天三夜!
“这景国的皇帝终究还是朕!澹台肆这是要造反吗?!”
“皇上。”
许进立笑眯眯搀扶着澹台尧坐下。
一边为他按脑袋一边分析;
“您是景国的皇帝,想做什么还得看宸王的脸色?您一声令下,景国上下谁敢不服从。”
澹台尧慢慢闭上眼睛;
“你的意思是?”
“老奴见识浅薄,只觉得皇上的话才是命令,
您只要一声令下,谁会听他宸王的,这修建宫殿开凿河道,终归还是您说了算啊。”
“哼,你说的简单,就算没有澹台肆,朝中有些老家伙可是难缠的很。”
闻言,许进立在看不见的地方露出一个阴沉沉的笑容。
“既如此,不听话的人,皇上还留着有什么用呢。”
“..........”
沉默片刻,澹台尧阴恻恻的笑出声;
“你说的有道理。”
皇宫的石板路上,迎面走过来一个身量修长的男子。
澹台肆走在长街上;
路过的宫女太监看了,皆是退避五步朝他行礼。
穿过体元殿,直直往紫宸殿走去。
在转角处,却遇到了皇帝身边的许进立。
见到澹台肆,许进立赶紧跪下。
“给宸王殿下请安。”
“许公公不必多礼。”
澹台肆望了望许进立身后的一干年轻男子。
“他们是?”
“回王爷的话,这些是献给皇上的男宠,正要带去给陛下挑选。”
澹台肆目光一沉。
才下朝没多久,就大肆挑选男宠了?
他凛冽的目光扫过那几个男宠的脸。
不过瞬间,刚才凌冽的目光此刻却染上了杀意。
望向他们的目光恨不得化成一把把锋利的长剑。
这几个人的长相.......
紫宸殿内;
澹台尧坐在雕龙案边,有些不自在的望着站在他面前的澹台肆。
“皇叔,你特意来一趟是还有事?”
澹台肆不着痕迹的扫了紫宸殿一圈。
地板上那一块明显被蜡油凝固的地方让人不能忽视。
周围摆放的器具明显没有平时的一丝不苟;
一看就是不久前慌忙整理过的。
不难看出,之前有人在这里大发了一顿脾气。
而敢在紫宸殿随意发脾气的人,全天下也只有一人。
澹台肆收回目光,对澹台尧行一礼;
“皇上,臣听闻你最近在给姝华物色驸马?”
“不错,朕看皇姑年纪也不小了,也该到了选驸马的年纪了。”
“恕臣直言,皇上打算挑选谁做驸马?”
澹台尧目光一愣,倒是有些意外。
澹台肆居然不反对?
忽然想起许进立对他说过的话;
澹台尧心里一下子就有了底气。
对啊,他可是皇帝,何必事事都要看他澹台肆的眼色。
他腰板挺直了许多;
“朕瞧着宋国公家的小儿子就很是不错,与皇姑甚是相配。”
“宋国公的小儿子不学无术,常年混迹于风月场所,臣认为此人不是良配。”
“..........”
澹台尧慢慢眯起眼睛,眼神里染上了怒气。
“皇叔,朕认为此人不错,何况男子嘛,风流一点儿也无伤大雅。”
澹台肆不让步:“姝华是臣的亲妹妹。”
“........”
紫宸殿内的气氛诡异了起来。
周围伺候的宫女个个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好半天,澹台肆沉声道:“朕身为皇帝,给谁赐婚谁便只能服从,即使是皇叔也不能公然抗旨吧。”
“臣自然不敢违抗圣命。”
澹台肆说着,突然话锋一转;
“只是,父皇当年在世时便赐给姝华公主一道秘旨,允许她自由婚配,
皇上应该问过姝华的意思,若是她不愿,你也不能违抗隆熹帝的旨意。”
澹台尧脸色一变:“皇爷爷留了秘旨?”
“臣不敢欺瞒皇上,那道秘旨现在就在王府,若是皇上不信,臣即刻去取来。”
“.......”
两人的眼神在空气中暗暗对峙。
最终,澹台尧败下阵来。
“罢了,既是皇爷爷的旨意,朕也不敢不从,此事便先作罢吧。”
澹台肆嘴角慢慢扬起一抹笑;
“多谢皇上,那臣便先退下了。”
看着澹台肆的背影消失在宫殿转角处。
澹台尧突然暴起硬生生掀翻了面前的雕龙书案。
澹台肆————!!
此时一个小太监进来通传;
“皇上,皇后娘娘求见。”
“让她滚!朕现在不想见到她!!”
“是是是,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小太监慌忙退下。
澹台尧转身将后面的屏风踹倒,沙哑的声音咆哮着;
“啊——!”
他气的胸膛上下起伏。
皇爷爷这老家伙就是偏心;
同样是他的儿子,他给澹台肆一道又一道的特许。
相较于自己的父皇,什么也没得到。
还顶着‘宸王’这个大逆不道的封号四处招摇!
澹台尧捏紧拳头;
总有一天,他一定亲手剥夺了澹台肆王爷的封号!
宸王府——
容浔将手中的账簿合上递给多福。
“多福,是不是快到去视察庄子的时间了?”
“回王妃,再过三日便是了。”
容浔点点头:“那你下去准备着吧。”
“是。”
多福退下后,文喜给容浔递上一盏茶。
“王妃,马上就是王爷的生辰了,您想送什么给王爷啊?”
容浔喝茶的动作一顿。
望着文喜笑眯眯的模样,他沉思片刻;
“王爷什么都不缺,我也没什么可以送给他的,到时候再看吧。”
文喜一愣:“啊?”
“怎么了?”
文喜低着头犹豫片刻,有些怯懦的开口;
“小公子,恕文喜多嘴,奴才怎么觉得你老是在躲着王爷啊?”